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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四年（戊子、688）
春，正月，甲子，于神都立高祖、太宗、高宗三庙，四时享祀如西庙之仪。又立崇先庙以享武氏祖考。太后命有司议崇先庙室数，司礼博士周悰请为七室，又减唐太庙为五室。
春官侍郎贾大隐奏：“礼，天子七庙，诸侯五庙，百王不易之义。今周悰别引浮议，广述异文，直崇临朝权仪，不依国家常度。皇太后亲承顾托，光显大猷，其崇先庙室应如诸侯之数，国家宗庙不应辄有变移。”太后乃止。
太宗、高宗之世，屡欲立明堂，诸儒议其制度，不决而止。及太后称制，独与北门学士议其制，不问诸儒。
诸儒以为明堂当在国阳丙巳之地，三里之外，七里之内。太后以为去宫太远。二月，庚午，毁乾元殿，于其地作明堂，以僧怀义为之使，凡役数万人。
夏，四月，戊戌，杀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贤。象贤，处俊之孙也。
初，太后有憾于处俊，会奴诬告象贤反，太后命周兴鞫之，致象贤族罪。象贤家人诣朝堂，讼冤于监察御史乐安任玄殖。玄殖奏象贤无反状，玄殖坐免官。
象贤临刑，极口骂太后，发扬宫中隐慝，夺市人柴以击刑者，金吾兵共格杀之。太后命支解其尸，发其父祖坟，毁棺焚尸。自是终太后之世，法官每刑人，先以木丸塞其口。
武承嗣使凿白石为文曰：“圣母临人，永昌帝业。”末紫石杂药物填之。庚午，使雍州人唐同泰奉表献之，称获之于洛水。太后喜，命其石曰“宝图”，擢同泰为游击将军。
五月，戊辰，诏当亲拜洛，受“宝图”，有事南郊，告谢昊天，礼毕，御明堂，朝群臣。命诸州都督、刺史及宗室、外戚以拜洛前十日集神都。乙亥，太后加尊号为圣母神皇。
六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壬寅，作神皇三玺。
东阳大长公主削封邑，并二子徙巫州。公主适高履行，太后以高氏长孙无忌之舅族，故恶之。
江南道巡抚大使、冬官侍郎狄仁杰以吴、楚多淫祠，奏焚其一千七百余所，独留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
秋，七月，丁巳，赦天下。更命“宝图”为“天授圣图”，洛水为永昌洛水，封其神为显圣侯，加特进，禁渔钓，祭祀比四渎。名图所出曰“圣图泉”，泉侧置永昌县。
又改嵩山为神岳，封其神为天中王，拜太师、使持节、神岳大都督，禁刍牧。又以先于汜水得瑞石，改汜水为广武。
太后潜谋革命，稍除宗室。绛州刺史韩王元嘉、青州刺史霍王元轨、邢州刺史鲁王灵夔、豫州刺史越王贞及元嘉子通州刺史黄公譔、元轨子金州刺史江都王绪、虢王凤子申州刺史东莞公融、灵夔子范阳王蔼、贞子博州刺史琅邪王冲，在宗室中皆以才行有美名，太后尤忌之。元嘉等内不自安，密有匡复之志。
譔谬为书与贞云：“内人病浸重，当速疗之，若至今冬，恐成痼疾。”
及太后召宗室朝明堂，诸王因递相惊曰：“神皇欲于大飨之际，使人告密，尽收宗室，诛之无遗类。”
譔诈为皇帝玺书与冲云：“朕遭幽絷，诸王宜各发兵救我。”冲又诈为皇帝玺书云：“神皇欲移李氏社稷以授武氏。”
八月，壬寅，冲召长史萧德琮等令募兵，分告韩、霍、鲁、越及贝州刺史纪王慎，各令起兵共趣神都。太后闻之，以左金吾将军丘神勣为清平道行军大总管以讨之。
冲募兵得五千余人，欲度河取济州，先击武水，武水令郭务悌诣魏州求救。莘令马玄素将兵千七百人中道邀冲，恐力不敌，入武水，闭门拒守。
冲推草车塞其南门，因风纵火焚之，欲乘火突入，火作而风回，冲军不得进，由是气沮。堂邑董玄寂为冲将兵击武水，谓人曰：“琅邪王与国家交战，此乃反也。”
冲闻之，斩玄寂以徇，众惧而散入草泽，不可禁止，惟家僮左右数十人在。冲还走博州，戊申，至城门，为守门者所杀，凡起兵七日而败。
丘神勣至博州，官吏素服出迎，神勣挥刃尽杀之，凡破千余家。
越王贞闻冲起，亦举兵于豫州，遣兵陷上蔡。
九月，丙辰，命左豹韬大将军麹崇裕为中军大总管，岑长倩为后军大总管，将兵十万以讨之，又命张光辅为诸军节度。削贞、冲属籍，更姓虺氏。
贞闻冲败，欲自锁诣阙谢罪。会所署新蔡令傅延庆募得勇士二千余人，贞乃宣言于众曰：“琅邪已破魏、相数州，有兵二十万，朝夕至矣。”
发属县兵共得五千，分为五营，使汝阳县丞裴守德等将之，署九品以上官五百余人。所署官皆受迫胁，莫有斗志，惟守德与之同谋，贞以其女妻之，署大将军，委以腹心。贞使道士及僧诵经以求事成，左右及战士皆带辟兵符。
麴崇裕等军至豫州城东四十里，贞遣少子规及裴守德拒战，兵溃而归。贞大惧，闭阁自守。崇裕等至城下，左右谓贞曰：“王岂可坐待戮辱？”贞、规、守德及其妻皆自杀。与冲皆枭首东都阙下。
初，范阳王蔼遣使语贞及冲曰：“若四方诸王一时并起，事无不济。”诸王往来相约结，未定而冲先发，惟贞狼狈应之，诸王皆不敢发，故败。
贞之将起兵也，遣使告寿州刺史赵瓌，瓌妻常乐长公主谓使者曰：“为我语越王，昔隋文帝将篡周室，尉迟迥，周之甥也，扰能举兵匡救社稷，功虽不成，威震海内，足为忠烈。况汝诸王，先帝之子，岂得不以社稷为心！今李氏危若朝露，汝诸王不舍生取义，尚犹豫不发，欲何须邪？祸且至矣，大丈夫当为忠义鬼，无为徒死也。”
及贞败，太后欲悉诛韩、鲁等诸王，命监察御史蓝田苏珦按其密状。珦讯问，皆无明验，或告珦与韩、鲁通谋，太后召珦诘之，珦抗论不回。
太后曰：“卿大雅之士，朕当别有任使，此狱不必卿也。”乃命珦于河西监军，更使周兴等按之。于是收韩王元嘉、鲁王灵夔、黄公譔、常乐公主于东都，迫胁皆自杀，更其姓曰“虺”，亲党皆诛。
以文昌左丞狄仁杰为豫州刺史。时治越王贞党与，当坐者六七百家，籍没者五千口，司刑趣使行刑。
仁杰密奏：“彼皆诖误，臣欲显奏，似为逆人申理？知而不言，恐乖陛下仁恤之旨。”
太后特原之，皆流丰州。道过宁州，宁州父老迎劳之曰：“我狄使君活汝邪！”相携哭于德政碑下，设斋三日而后行。
时张光辅尚在豫州，将士恃功，多所求取，仁杰不之应。
光辅怒曰：“州将轻元帅邪？”
仁杰曰：“乱河南者一越王贞耳，今一贞死，万贞生。”
光辅诘其语，仁杰曰：“明公总兵三十万，所诛者止于越王贞。城中闻官军至，逾城出降者四面成蹊，明公纵将士暴掠，杀已降以为功，流血丹野，非万贞而何？恨不得尚方斩马剑，加于明公之颈，虽死如归耳。”
光辅不能诘，归，奏仁杰不逊，左迁复州刺史。
丁卯，左肃政大夫骞味道、夏官侍郎王本立并同平章事。
太后之召宗室朝明堂也，东莞公融密遣使问成均助教高子贡，子贡曰：“来必死。”融乃称疾不赴。
越王贞起兵，遣使约融，融苍猝不能应，为官属所逼，执使者以闻，擢拜右赞善大夫。未几，为支党所引，冬，十月，己亥，戮于市，籍没其家。高子贡亦坐诛。
济州刺史薛顗、顗弟绪、绪弟驸马都尉绍，皆与琅邪王冲通谋。顗闻冲起兵，作兵器，募人，冲败，杀录事参军高纂以灭口。
十一月，辛酉，顗、绪伏诛，绍以太平公主故，杖一百，饿死于狱。
十二月，乙酉，司徒、青州刺史霍王元轨坐与越王连谋，废徙黔州，载以槛车，行至陈仓而死。江都王绪、殿中监郕公裴承先皆戮于市。承先，寂之孙也。
命裴居道留守西京。
左肃政大夫、同平章事骞味道素不礼于殿中侍御史周矩，屡言其不能了事。会有罗告味道者，敕矩按之。矩谓味道曰：“公常责矩不了事，今日为公了之。”乙亥，味道及其子辞玉皆伏诛。
己酉，太后拜洛受图，皇帝、皇太子皆从，内外文武百官、蛮夷酋长各依方叙立，珍禽、奇兽、杂宝列于坛前，文物卤簿之盛，唐兴以来未之有也。
辛亥，明堂成，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凡三层：下层法四时，各随方色；中层法十二辰，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层法二十四气，亦为圆盖，上施铁凤，高一丈，饰以黄金。中有巨木十围，上下通贯，栭栌橕樬藉以为本。下施铁渠，为辟雍之象。号曰万象神宫。
宴赐群臣，赦天下，纵民入观。改河南为合宫县。又于明堂北起天堂五级以贮大像，至三级，则俯视明堂矣。僧怀义以功拜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
侍御史王求礼上书曰：
“古之明堂，茅茨不剪，采椽不斫。今者饰以珠玉，图以丹青，铁1入云，金龙隐雾，昔殷辛琼台，夏癸瑶室，无以加也。”太后不报。
太后欲发梁、凤、巴蜑，自雅州开山通道，出击生羌，因袭吐蕃。
正字陈子昂上书，以为：
“雅州边羌，自国初以来未尝为盗。今一旦无罪戮之，其怨必甚，且惧诛灭，必蜂起为盗。西山盗起，则蜀之边邑不得不连兵备守，兵久不解，臣愚以为西蜀之祸，自此结矣。
臣闻吐蕃爱蜀富饶，欲盗之久矣，徒以山川阻绝，障隘不通，势不能动。今国家乃乱边羌，开隘道，使其收奔亡之种，为乡导以攻边，是借寇兵而为贼除道，举全蜀以遗之也。
蜀者国家之宝库，可以兼济中国。今执事者乃图侥幸之利以事西羌，得其地不足以稼穑，财不足以富国，徒为糜费，无益圣德，况其成败未可知哉！
夫蜀之所恃者险也，人之所以安者无役也。今国家乃开其险，役其人，险开则便寇，人役则伤财，臣恐未见羌戎，已有奸盗在其中矣。且蜀人尪劣，不习兵战，山川阻旷，去中夏远，今无故生西羌、吐蕃之患，臣见其不及百年，蜀为戎矣。
国家近废安北，拔单于，弃龟兹，放疏勒，天下翕然谓之盛德者，盖以陛下务在养人，不在广地也。今山东饥，关、陇弊，而徇贪夫之议，谋动甲兵，兴大役，自古国亡家败，未尝不由黩兵，愿陛下熟计之。”
既而役不果兴。
【原文华译】
垂拱四年（公元688年）
1 春，正月五日，在神都洛阳修建高祖、太宗、高宗三座祭庙，四时享祀礼仪，都与在长安的祭庙一样。又修建崇先庙，以祭祀武氏祖考。太后命有司讨论崇先庙该有几个祭室，司礼博士周悰建议为七室，又将唐朝太庙减少为五室。
春官侍郎贾大隐上奏：“按礼制，天子七庙，诸侯五庙，这是百代不易的规矩。如今周悰引用一些奇谈怪论，只尊崇当权者的威仪，不依国家常度。皇太后亲承先帝顾托，光显治国大道，崇先庙的祭室数量，应该和诸侯国君一样，国家宗庙不应有改变。”太后于是停止。
2 在太宗、高宗时代，屡次计划要建立明堂；诸儒讨论、规划、设计，始终不能得出决议。等到太后称制，单独与北门学士商议，不问诸儒。诸儒认为明堂应当在国都南方，三里之外，七里之内。太后认为，这样就离皇宫太远。正月十一日，拆除乾元殿，在其地建造明堂，以和尚怀义为工程总监，征调工匠数万人。
3 夏，四月十一日，诛杀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贤。郝象贤，是郝处俊的孙子。
当初，太后就对郝处俊有所憾恨（上元二年劝高宗不要让武后临朝称制）；此时正巧有奴仆诬告郝象贤谋反，太后命周兴调查，将郝象贤家灭族。郝象贤家人到朝堂，讼冤于监察御史、乐安人任玄殖。任玄殖上奏说，郝象贤谋反一案没有证据，任玄殖因此被免官。
郝象贤临刑，极口辱骂太后，揭发宫中隐私，又抢夺市人木柴以攻击刽子手。左右金吾兵一起将郝象贤格杀。太后命肢解他的尸体，发掘他的父祖坟墓，毁棺焚尸。自此，在整个武后时代，每次处决犯人，都先以木丸塞进他的嘴里，以防其说出不利于当朝的言论。
4 武承嗣派人在一块白色石头上凿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然后将紫色石头磨成粉末，混杂药物，填在字里。四月一日，指使雍州人唐同泰奉表进献朝廷，声称是在洛水找到的。太后喜悦，命其石为“宝图”，擢升唐同泰为游击将军。
五月十一日，太后下诏说，她要亲自去祭拜洛水，接受“宝图”；于是到南郊，先祭祀、感谢上天。礼毕，登临明堂，朝见群臣。命诸州都督、刺史及宗室、外戚在祭拜洛水前十日到神都洛阳集合。五月十八日，太后加尊号为“圣母神皇”。
5 六月一日，日食。
6 六月十六日，制作三枚神皇御玺。
7 东阳大长公主被削夺封邑，与她的两个儿子一起贬到巫州。公主嫁给了高履行，太后因为高氏是长孙无忌的舅族，所以厌恶他们。
8 江南道巡抚大使、冬官侍郎狄仁杰因为吴、楚多淫祠，上奏焚毁其一千七百余所，只留下夏禹、吴太伯、吴季札、伍员四祠。
9 秋，七月一日，赦天下。更命“宝图”为“天授圣图”；封洛水为永昌洛水；封洛水神为显圣侯，加授特进，禁止渔钓，祭祀礼仪比照四渎。名图所出处称为“圣图泉”，泉侧设置永昌县。又改嵩山为神岳，封其神为天中王，拜为太师、使持节、神岳大都督，禁止割草、放牧。又因为先于汜水得瑞石，改汜水县为广武县。
太后密谋革命，逐渐开始屠灭李姓宗室。绛州刺史、韩王李元嘉，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轨，刑州刺史、鲁王李灵夔，豫州刺史、越王李贞以及李元嘉的儿子、通州刺史、黄公李撰，李元轨的儿子、金州刺史、江都王李绪，虢王李凤的儿子、申州刺史、东莞公李融，李灵夔的儿子、范阳王李蔼，李贞的儿子、博州刺史、琅邪王李冲，在宗室中都以才行有美名；太后尤其猜忌他们。李元嘉等内心不能自安，也密有匡复之志。
李撰写信给李贞，暗示说：“内人病越来越重，要赶快治疗；如果到了今冬，恐怕无药可医。”后来，太后召宗室在明堂朝见，诸王大为惊恐，相互说：“神皇想要在大宴群臣之际，使人告密，尽收宗室，全部杀光。”
李撰假造皇帝玺书给李冲说：“朕被幽禁，诸王宜各发兵救我。”李冲又假造皇帝玺书说：“神皇欲移李氏社稷，以授武氏。”
八月十七日，李冲召长史萧德琮等，命他们招募士兵；分告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越王李贞及贝州刺史、纪王李慎，各令起兵、共赴神都洛阳。太后听闻，任命左金吾将军丘神勣为清平道行军大总管以讨伐。
李冲招募士兵得五千余人，想要渡过黄河攻取济州。先攻击武水，武水县令郭务悌到魏州求救。莘县县令马玄素将兵一千七百人中道邀击李冲；担心兵力不能敌，进入武水县城，闭门拒守。李冲推草车塞其南门，顺风纵火焚烧，想要乘火突入。火势刚起，而风向转回，李冲军不得前进，由此士气沮丧。
堂邑人董玄寂为李冲部将，率军攻打武水，对人说：“琅邪王（李冲）与国家交战，这是造反。”李冲听闻，斩董玄寂示众。众人惧怕而散入草泽，不可禁止；唯有家僮左右数十人还在。
李冲折返博州；八月二十三日，抵达城门，为守门者所杀。前后起兵仅七天，就失败了。丘神勣抵达博州，官吏素服出迎；丘神勣挥刀，将他们全部杀光；一千余家家破人亡。
越王李贞听闻李冲起兵，也举兵于豫州，并派兵攻陷上蔡。九月一日，武后命左豹韬大将军麹崇裕为中军大总管，岑长倩为后军大总管，将兵十万以讨伐；又命张光辅为诸军节度。削夺李贞、李冲皇室属籍，令他们改姓虺氏。
李贞听闻李冲败亡，想要自己戴上枷锁到宫门谢罪；正巧他所任命的新蔡县令傅延庆招募得勇士二千余人，李贞于是对大家宣告说：“琅邪王已经攻破魏州、相州等数州，有兵二十万，随时就会抵达。”
征发属县兵共得五千人，分为五营，派汝阳县丞裴守德等率领；任命九品以上官员五百余人。所任命的官都是受胁迫，没有斗志；唯有裴守德与他同谋。李贞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裴守德为妻，任命他为大将军，委以腹心。李贞派道士及和尚诵经以求事成，左右及战士都身带“避兵符”。
麹崇裕等军抵达豫州城东四十里，李贞派小儿子李规及裴守德迎战，兵溃而归。李贞大惧，闭阁自守。麹崇裕等到了城下，左右对李贞说：“王岂可坐待戮辱！”李贞、李规、裴守德和他们的妻子都自杀了。他们与李冲都被枭下首级，挂在神宫门下。
当初，范阳王李蔼遣使对李贞及李冲说：“如果四方诸王一时并起，事情没有不成功的。”诸王往来，相互约结，还未定下计划，而李冲自己先发动了；只有李贞狼狈响应，其余诸王都不敢动作，所以行动失败了。
李贞将要起兵时，遣使告诉寿州刺史赵环，赵环的妻子是常乐长公主，
她对使者说：
“替我告诉越王：当初隋文帝将要篡夺周室，尉迟迥是宇文皇室的外甥，尚且能举兵匡救社稷。功虽不成，威震海内，足为忠烈。何况你们诸位亲王，都是先帝之子，岂能不以社稷为心！
如今李氏危若朝露，你们诸位亲王不舍生取义，还在犹豫不发，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盼望吗！灾祸就要临头，大丈夫当为忠义之鬼，不要死得毫无意义。”
等到李贞失败，太后想要将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等诸王全部杀光，命监察御史、蓝田人苏珦调查他们的密谋。苏珦讯问，都没有证据。有人告发说苏珦与韩王、鲁王通谋；太后召苏珦诘问，苏珦据理力争，不肯屈服。
太后说：“你是大雅之士；朕派别的人去办，这个案子不用你了。”于是命苏珦前往河西任监军，另派周兴等负责。于是逮捕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黄公李撰、常乐公主于神都，全部迫胁他们自杀，改其姓曰“虺”，亲党全部诛杀。
太后任命文昌左丞狄仁杰为豫州刺史。当时调查越王李贞党羽，连坐的有六七百家，籍没为奴的有五千人；司刑催促行刑。
狄仁杰密奏说：“这些人都是被牵连而已。臣想要公开上奏，又好像是为反逆之人申理；但如果知而不言，又有违陛下仁爱体恤的旨意。”
太后特别宽恕了这些人，将他们都流放丰州。这些人路过宁州时，宁州父老迎接、慰劳说：“是不是我们狄使君（狄仁杰曾任宁州刺史）救了你们的命？”相携哭于德政碑下，设斋三日，而后继续前行。
当时张光辅还在豫州，将士们仗恃战功，多所求取；狄仁杰不予理睬。张光辅怒道：“州将轻视元帅吗？”
狄仁杰说：“搅乱河南的，就一个越王李贞而已；如今一个李贞死了，却生出一万个李贞！”
张光辅诘问他此话是什么意思，狄仁杰说：“明公总兵三十万，所要诛杀的只是越王李贞而已。城中听闻官军抵达，翻城墙出降的蜂拥而至，把军营四面都踩出道路来。而明公放纵将士暴掠，杀死已经投降的人，当成自己的战功，流血染红了原野，你的人不就是那一万个李贞吗！我恨不得拿到尚方斩马剑，架到你的脖颈上！能杀了你，我视死如归！”
张光辅张口结舌。张光辅回朝之后，上奏说狄仁杰不逊，狄仁杰因此被贬为复州刺史。
10 九月十二日，左肃政大夫骞味道、夏官侍郎王本立同时被任命为同平章事。
11 太后召宗室到明堂朝见时，东莞公李融秘密遣使问成均助教高子贡，高子贡说：“来必死。”李融于是称病不去。
起初越王李贞起兵，遣使约李融；李融仓促之间，不能响应，又被自己官属所逼，于是逮捕了使者，并报告朝廷。因此，他被擢拜为右赞善大夫。不久，被同党口供引出真相；冬，十月十四日，在街市上斩首，籍没其家。高子贡也连坐被诛杀。
济州刺史薛顗，薛顗的弟弟薛绪，薛绪的弟弟、驸马都尉薛绍，都与琅邪王李冲通谋。薛顗听闻李冲起兵，也制作兵器，招募士兵。李冲失败，他们杀录事参军高纂以灭口。
十一月六日，薛顗、薛绪伏诛。薛绍因为是太平公主的丈夫，被杖打一百棍，后来饿死于监狱中。
十二月一日，司徒、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轨被控与越王李贞连谋，遭废黜，被流放黔州。他被装在囚车上，走到陈仓，死去。江都王李绪，殿中监、成公裴承先都在街市斩首。裴承先，是裴寂的孙子。
12 命裴居道留守西京长安。
13 左肃政大夫、同平章事骞味道一向不把殿中侍御史周矩看在眼里，多次说他不能办事。正巧有人罗织罪状，告发骞味道，太后敕令周矩调查。周矩对骞味道说：“你常说我办不了事，今天我就把你办了！”十二月十五日，骞味道和他的儿子骞辞玉都伏诛。
14 十二月二十五日，太后前往洛水祭拜，接受宝图；皇帝、皇太子都跟从；内外文武百官、蛮夷酋长各依方位次序站立；珍禽、奇兽、杂宝陈列于坛前，仪仗之盛大，唐朝建立以来还从未有过。
15 十二月二十七日，明堂落成，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共三层：下层象征一年四季，不同有每一季的方位和颜色；中层象征十二时辰；上层为圆形屋顶，由九条龙支撑。屋顶上有铁凤，高一丈，饰以黄金。明堂正中有一根十个人才能环抱的巨大木柱，上下通贯；由巨柱向四方伸出横梁，横梁上再架起斗拱；其余斜柱、门楣等，都以中央巨柱为根基。四面环绕以铁铸的水渠，作为辟雍（周朝的国立大学）的象征，号称万象神宫。
宴赐君臣，赦天下，准许平民入内参观。改河南县为合宫县。又于明堂北建起天堂五层以贮放大像；登上第三层，就可以俯视明堂了。和尚怀义以功拜为左威卫大将军、梁国公。
侍御史王求礼上书曰：“古代的明堂，屋顶都用茅草，不加修剪，椽柱都保留最初的形状。如今却饰以珠玉，图以丹青，铁凤入云，金龙隐雾。当年殷纣的琼台、夏桀的瑶室，都不过如此了。”太后不予理睬。
太后想要征发梁州、凤州、巴州蜑族百姓，从雅州开山凿道，出击生羌，然后攻打吐蕃。
正字陈子昂上书，认为：
“雅州边羌，自开国以来未尝为盗。如今一旦无罪而杀戮他们，必生怨恨；况且他们惧怕被诛灭，必定蜂起为盗。西山盗起，则蜀地边邑不得不连兵备守，战事长期不能结束。
臣认为，西蜀之祸，自此就结下了。臣听说吐蕃垂涎蜀地富饶，早就想要夺取；只是因为山川阻绝，障隘不通，势不能动。如今国家自己搅乱边羌，开凿隘道，让他们能收拢逃亡的羌人，作为向导以攻我边境，这是借兵给敌人，还为他们开道，把整个蜀地都送给他们了。
蜀地是国家的宝库，可以兼济中国。如今执政大臣们图侥幸之利以攻打西羌，但是，即使得到他们的土地，并不足以农耕；抢夺他们的财物，也不足以富国，只是白白浪费，无益于圣德，何况其成败并未可知！
蜀地所仗恃的，就是地形险要；人民之所以能安心，就是没有兵役。如今国家打开他们的险关，劳役他们的人民，险开则便敌，劳民则伤财，臣恐怕，还没见到羌戎，已有奸盗生于其中了。
况且蜀人衰弱，不习兵战，山川阻旷，离中原又远，如今无故而生西羌、吐蕃之患，臣以为，不到一百年，蜀地就变成蛮夷地区了。
国家近年废除安北都护府及单于都护府，放弃龟兹、疏勒，天下翕然称为盛德，都是因为陛下务在让人民休养生息，而不是开疆拓土。如今崤山以东饥荒，关、陇疲弊，而陛下听从这些贪婪的动议，谋动甲兵、兴大役，自古国亡家败，未尝不是因为穷兵黩武。愿陛下仔细考虑。”
既而，讨伐生羌及吐蕃的动议平息。
【学以致用】
这一篇思考2点
01，要为老板塑造新品牌就要讲故事，没有就编。
不管是修建崇先庙，还是下边的人上表的祥瑞、宝图之类的，都是为了登顶做准备
武则天营造诬告的风气，制造一系列的行为事件来明确的告诉所有人，她要登顶，支持她的就可以升官发财，反对她的就要被贬或者结束人生剧本。
所以，想得到老板赏识的人，就会为此努力，比如为老板合理合法登顶的存在讲故事，或者找到法理依据。如果没有怎么办？那就编。
02，武则天的价值观里有个明确的区间
一是，她志向是要登顶，你不能反对
另一个，你的行为或者建议是符合她治理天下的，她都容得下
比如，狄仁杰在吴、楚之地摧毁一千七百多所淫祠。
想想看，这个动作背后的告状信会不会有一箩筐之多？但是呢，狄仁杰并没什么事。
再看陈子昂谏止从雅山开道出击生羌，攻打吐蕃的上书。
这个内容对国家的治理稳定是非常有意义的，所以武则天也采纳了。
因此，从这个角度，我们看武则天的治理手段，以及她对君子与小人能力的使用，很是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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