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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梦黄埔》

《 圆梦黄埔》

作者: 孙仁芳 | 来源:发表于2019-08-29 15:36 被阅读0次

多年后,仍记着离乡的疼痛。当飞机冲上云霄,赶紧拧头转朝窗外。果然,泪水一下冲涌,那一刻,哭泣无声,没有声音去对着那片白茫茫做告别嘶吼。那种对一座城市的忍痛割爱,多年后,依旧伤感。

是的,是我,在最好的年华里做了一次逃离,包里揣着《百年孤独》。

从机场接驳车到火车站又转上57路公交。穿过环市东,在黄埔旧大道摇摇晃晃。两个多小时,一路呕吐,沿途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大货车浓烟滚滚,空气闷热油腻。各路民工大包小包,可能他们卧过火车站,住过廉价宾馆,身上的钱已殆尽,正努力赶往开发区,找个工厂活干,以维持生计。人群中的我,昨天还是父亲的掌上明珠,还白裙飘飘在古城老街骑着昂贵的紫色大轮舶𦩑车。

而今天,就在满车异味里听着“黄埔—黄埔—5蚊—5蚊”的吆喝。到达后,吐得脸色发白,直接晕瘫在沙发,某人冲进厨房给我捞了碗寡淡的白水面,看得出,他第一次入厨。

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到底是离去还是停留?

决定令人意外,包括我自己。

也有异性朋友匆匆赶来,与某人彻夜倾谈。据说一夜的寒暄,仅围绕一个慎重提示,要求某人对我好点。回乡后却对着我闺蜜感叹,她很孤独,那个环境不适合她。

是的,这一生,照顾我的朋友很多,我却难与他们一一厮守。

从一个温情的古城来到大城市的荒郊野外。从繁华喧嚣一下子跌入荒芜。这里没有陶渊明的田园诗意。只是人迹罕至,灰尘弥漫,大货车“砰砰砰”而过,卷起一阵阵的惊心动魄。这些,对一个城市长大的娇娇女绝对是一种苦行僧的修炼。窗下就是铁轨,每晚咔嚓咔嚓咔擦,轰隆轰隆轰隆,火车到站的尖叫声惊扰着创业梦。

我,三夜未合眠。

记不清多少次了,担心赶不及市区内的上课时间,只得放弃公司提供的晚餐。五点下班,饿着肚子搭中巴,赶往文德路七点的插花课。下课,再辗转到环市东,那时,花园酒店广场有一家临搭的快餐店,运气好的话,能在晚上九点多买到最后一份快餐。有次狼吞虎咽地吃,快餐店却要打烊,善良的老板娘爱怜地询问:“小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只能笑笑,没有时间和她寒暄,吃完要赶回黄埔,那里还有两个钟头的车程。

就这样,每晚回到宿舍,最早是十一点半。漆黑的茅岗路口,异乡未知的危险,一个瘦弱苍白的女子,在深夜十一点半,从中山大道的茅岗路口下车,独自走回公司。在这里,还要感谢当时同宿舍的会计刘大姐,在我每晚赶路精疲力尽冲完凉趴头即睡,累得不想说话时,她默默守护我的尊严,在我的沉默疲劳里,甚至帮我洗了衣服。

当插花课学有所成,我辞职创业,在大沙地开起创意花店。一度被附近的街坊津津乐道,据说是大沙地最漂亮的一家店。我挚爱的文学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梦里,甚至做梦写起小说,清晨醒来,小说主人公名字,细节念念不忘。

那一段光阴,每天在店,插花裱画看书喝茶。

直至后来,注册了自己的品牌。

我是终于在这个城市有了一席之地。这个郊区,随着改革开放不断发展,高楼拔地而起,地铁开通,绿树成荫,人们喜气洋洋。

“没有全人类的幸福,就没有个人的幸福。”有大师如是说。

我也跟着改革的春风,房子车子铺子孩子一应俱全,如今的我,小说继续翻,文学梦继续做。前段时间三体小说翻多了,头脑还干脆利落做了科幻梦,穿越时空,把中外名家折叠起来。地球翻滚,我被抛到太空,游手好闲时,买了张迷你光碟,是一张非常动听却从没听过的济慈原版英文十四行诗。我在银河边,边做饭边听边吟。那声律经久难忘,彷佛是失传已久的诗经配乐。采诗官骑着小毛驴,摇着木质铃铛,兰花指翘太空里闪闪灼灼的星星,在河边之乎者也,悠哉悠哉,他身穿屈原式的白色飘逸长袍,头戴高帽,羽扇纶巾,一路收割济慈、但丁、王冕的大作。另边厢,火车呼啸而过,细眼一看,不是茅岗的运货火车!是乔班尼和康贝聂拉搭乘的银河火车!

醒来方知是一场梦,但梦里把文学折叠得如此有趣,却久久不能释怀。

白日里为生计渺然奔波,为茶米油盐大赦其道。深夜,则对着一窗夜色执笔耕耘。这样活在自己的幸福世界里,我更愿称它为“香格里拉”。

远嫁他乡,本来是孤独的,幸有小店,广结善缘。幸有佳人,拉拢煽动。令我吹到她们携来的缕缕清新淡雅的空气。

黄灿然在《我的世界里》写道:“我一点不孤独。不是你想象的。甚至不是我所想象的。”是的,怎么会孤独呢?灵魂里那么多有趣的朋友。她们来自身边,与你一起奋斗。来自远古,来自中外,她们跨越千年,甚至枕入梦中。与她们相遇,也许哄然大笑,也许清清泪目。寂静里,灵魂的某种状态如此赏心悦目。

宫泽贤治在《银河铁道之夜》里说“无论遇到多么痛苦艰难的事,只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无论顺境逆境,都能一步步接近幸福。”

是的,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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