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余辉金黄照耀着被后世称为“世界第一宫殿”、占地极为广阔、规制宏大的南京紫禁城。
午门外,宫殿守卫士卒分列左右,也不知多少年未用的皇帝仪仗一字排开,旌旗在风中招展,气氛威武肃重。
午门至奉天门开阔的广场上,分列南京文武百官,人人翘首而盼。
崇祯仍是那身青袍唐巾腰悬长剑书生打扮,在王承恩和一身材长大,鼻挺脸长微黑的太监引路下,直入午门。
身高鼻挺太监高呼:“皇帝陛下驾到!”
分列左右的文武百官一起跪地拜伏,高呼:“恭迎皇帝陛下,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多官员喊着喊着便痛哭出声。
哭是有很大传染性的,于是百官俱都泪洒衣襟。
哭声一片中,崇祯只觉鼻头发酸,百感交集。
进奉天门,入英武殿。
百官齐聚殿中,崇祯换了一身金黄龙袍,高踞龙椅之上。
看着殿中百官,崇祯缓缓开口道:“朕自北京出巡至此,如今北京已陷贼手。朕宣布,北都已废,从今日起改称为北平。时隔223年,大明重新定都南京!”
“谨遵皇帝圣旨!”百官轰然唱诺。
从留都一跃而为国都,从地方官员摇身而为京官,虽是国难当前,不少官员仍是内心激动。
崇祯又道:“南京吏部尚书张慎言出列。”
一眼皮下垂,眉毛倒扫,面皮白皙,面相饱满的老臣出班跪拜:“臣在。”
崇祯郑重道:“国政日非,按老路子走永远也走不出新天地,必须下定决心革新体制,集中事权才行。朕今重设丞相一职,特拜卿家为丞相,任期四年,请卿家速速组阁,择吉日举行内阁成立大礼,正式署理全国政务,替朕分忧。”
崇祯一席话在众臣心里激起千层浪,要知道崇祯的老祖宗朱元璋废丞相以来,内阁在行使行政权力时有诸多牵绊顾虑,现在皇帝移都南京屁股都还未坐热,就雷厉风行重设丞相,实在让百官很是意外。
张慎言面上波澜不惊,磕头道:“谢陛下隆恩,臣必不负所托,鞠躬尽瘁!”
“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俱是振奋,纷纷拜倒称颂。
重设丞相无疑是国家政治生活当中了不得的大事,对文官集团来说更是权力博弈中的大好事,如何让众文官不欣喜振奋。而且张慎言资历威望甚高,任丞相可谓众望所归,便是与张慎言有嫌隙的,在这种情况下也万万不能表露出来,只是随大流称颂不已。
待百官称颂毕,崇祯继续道:“朕有感连年征战、兵祸连结,现有军事体制不能适应当今形势,亦进行改革。内阁不再参赞军事,特专门成立军机处,由朕直接领导,参赞军务,指挥调度全国军队。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出列。”
崇祯乾纲独断,听得殿下众臣一愣一愣。
“臣在。”史可法出班跪倒。
崇祯道:“史可法,卿做事有魄力,且公忠体国,率师北上勤王之事朕已知悉,特任卿为军机处首席参赞大臣,总理天下军务,任期亦为四年。”
“臣遵圣命!”史可法并不多话。
“忻城伯赵之龙出列。”
一身形肥大、两撇鼠须的武官出班跪地道:“臣在。”
“卿为勋臣之后,与国休戚,熟捻军事,特命卿在军机处参赞军务,不再担任南京城守备之职。”
“臣遵旨。”赵之龙面色不动,心中却是狂喜。明朝文尊武贱,参赞军务,制定军事战略向来是文臣的事,他一个武臣,现在竟能进皇帝亲自领导的军机处参赞军事,其殊荣可以想见。
“锦衣卫南堂同知李若琏出列。”
“微臣在。”李若琏出班跪倒。
崇祯脸露微笑,道:“若无卿护送,朕只怕已身死贼手。卿护驾有功,特封伯爵,赐号忠诚。”
“谢陛下隆恩!”李若琏磕头谢恩。
众臣尽都羡慕,以一从三品指挥使同知一跃而封伯爵,这绝对是一飞冲天啊!而且以他危急关头护驾之功,将来前途那是一片光明啊!
“另,绶卿少将军衔,提督南京军务,京师戎守,全交予将军。”崇祯不急不徐说完,殿中众臣,尤其是勋臣武将,心情只能用羡慕嫉妒来形容了。京师戎守之责何等重大,担任此职非皇帝最亲信大将莫属。只是这少将军是个什么玩意?有明只在开国之初绶过卫将军和大将军,却无少将军之衔。
李若琏也不谦虚推辞,只是磕头谢恩:“必不负圣命!”
赵之龙出班道:“陛下,我大明并无少将军一衔。而且戎守京师责任重大……”
还未待他说完,崇祯猛的一拍几案,冷声大喝:“朕可唤你说话?!!”
赵之龙被吓了一哆嗦。皇帝方才还和颜悦色,怎地说翻脸就翻脸?
崇祯道:“是朕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朕说绶少将军,那便是绶少将军,一切以朕一言而决。退下!”
赵之龙以崇祯以往对他颇为宠幸,所以站出来谏言两句,不曾想竟碰到天子逆鳞,被骂得不是一般重,一时噤若寒蝉,灰头土脸退回自己班位。
至此,崇祯无疑是赤裸裸的向百官宣布,他要搞一言堂,不再假腥腥扮从谏如流的明君模样。
众臣心中对赵之龙不免同情,却更加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崇祯不再理他,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郑鸿逵出列。”
郑鸿逵满面春风,出班跪拜:“微臣在。”
“朕能顺利来到南京,卿功劳甚大。特封伯爵,赐号靖海。”
“谢陛下隆恩!”
“另,绶卿少将军衔,任辽东舰队司令,在江南军中拣选士卒,并在民间招募敢战之士,编练两万新军为海军陆战队,从海上去辽东攻击、削弱建虏。”
“臣遵旨!”郑鸿逵大声领命,志得意满。
群臣见崇祯果然是一言而决军国大事,无不面面相觑,却再无一人敢谏言。
史可法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但一想还是不要在这种场合违逆圣意,应下来找个人少的场合进言为宜。
“忠诚伯爵、靖海伯爵,两位爱卿下来且将本次护驾有功将士悉数奏报上来,朕全部亲自予以恩赏提拔。”崇祯大方表态。
“陛下隆恩浩荡,臣等谢恩。”李郑二人一同谢恩。
封赐毕,崇祯扫视殿中众臣,开始训话:“大明如今外有建虏大患,内有乱民四起,再加天灾连连,瘟疫横行,社稷风雨飘摇。朕殚精竭虑十七载,天下愈加糜烂,何也?朕从北平南下至南京,一路访贫问苦,体察民情,这才豁然明了。根本问题之所在,不是建虏,不是闯献之贼,不是天灾,不是瘟疫,而是我们太无能!对建虏策略失当,被动防御,每年耗资巨万,成了国家巨大创口,国家精血在此耗损一空!对乱民,只知剿抚,却无彻底安顿之策,越剿贼越多,甚是讽刺!对天灾的应对更是可笑,除了祈求上天保佑,被动应对,竟无良策妙法。对瘟疫的防治更是悲哀,不去认真研究瘟疫从何而来,如何传播,只知听之任之,不知瘟疫之害,尤胜其他三害,西方诸国百年前便因此疫人口三去二矣!如今传至大明,若不强力防疫,大明只怕真要亡国亡种矣!”
崇祯的话掷地有声,众臣听得心神俱震。
张慎言等不少大臣却心中欣慰,皇帝一路狼狈逃到南京,现在看并无悲观颓唐之态,反倒平增雄主鹰视之姿,如此国家还有希望啊!
“面对破坏力如此大之四大害,我大明被动应对,能撑到今日,已是奇迹!这种状况万万不能持续下去,从今日定都南京起,从朕开始,天下文官武将,大明子民,务必变被动为主动,振奋精神,消灭四害!”
这是皇帝要宣布国家危难之际新的治国方略了,殿下众臣无不凝神静听。
“一则,对建虏,利用我大明水师控制海洋之利,以水师加陆战队配合作战,在海上建立根据地,保持对建虏所谓盛京作战攻略态势,掠夺建虏财帛人口,同时全面封锁对建虏贸易,持续不断削弱建虏!”
众臣恍然大悟,难怪皇帝指派郑鸿逵统帅什么辽东舰队去打建虏,原来是这么个战略考虑。只是掠夺建虏财帛人口是什么鬼?我大明也学建虏当强盗了?
“今后与建虏作战,务必以我之长对敌之短。我大明之长在哪里?在坚城,在火器,在舰船,在我大明人口国力,在我广域疆土战略纵深,跟建虏野蛮人野战肉搏,那不是勇敢,那是舍长用短,那是傻!今后与建虏作战,务必坚壁清野,让建虏无法通过战争获得人口财帛,每打一仗,都务必让建虏靼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越打越强,建虏靼子只有区区二十万人,死一个便少一个,看谁耗得起。而我大明则加紧研制生产先进武器,扩大对建虏的武器优势,建虏那二十来万人,将来根本不够杀!”
貌似颇有道理,以前怎地没人想到并提出这样的战略?文臣们眼露疑惑将信将疑,好些武将却听得满眼放光。好的统帅正确的战略太特么重要,将士们今后不用白白去送死了,满眼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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