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

有一件事，我终生难忘，它是我的污点，每次想起的时候都羞愧难当，前面有一篇文章叫《认识自己》，既然我要认识自己，那我就开诚布公的直面我的黑历史。

几年前的春节，我们一家人要到大姨家拜年，原本我们准备一起去，可父亲临时有活出去做工，他让我和母亲先去，他做完工就到。我和母亲提着拜年的礼品找到大姨家。到了晚饭的时间，父亲还没有来，母亲给他打电话，父亲没有接，过了一会儿我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还是没有接，母亲有些不高兴，埋怨父亲不遵守约定，不来也没有电话通知一下。我赶紧转移话题，那时其实我心里也对父亲颇有微词，不来的话起码也要通知我们。父亲没来，饭还是照样要吃，我们一家人聊着天，喝着酒，其乐融融，酒过三巡，我颇有醉意。

回到家里，冷冷清清，父亲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父亲见我们回来了，问了我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酒精麻醉了脑袋，我一言不发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我越想越气，父亲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呢？这大过年的真够扫兴。

那一天我怀疑自己除了喝了酒，是不是还吃错了药。我跑到楼下超市买了一瓶白酒，我把白酒放到父亲面前，摆上两只杯子，父亲狐疑地问我：“你干什么？这么晚了还喝酒？”我给父亲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喝点，刚才吃饭你没在。”我挑衅似的对父亲说。我喝了一大口，父亲没有动。“爸，你今晚怎么没来？不是说好要来吗？也没打个电话，给你打电话又不接。”父亲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对我说：“我今天做的活很累，回到家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电话没听到，等我看到未接来电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就不想去了，你还想怎么样呢？”父亲的回答让我不满，我不依不饶。“我看你还是因为和妈闹矛盾才不去的吧？”父亲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平时我对父亲很敬畏，从来不敢那样对他说话，那天酒壮怂人胆，我和父亲吵了起来。母亲听到争吵声，走出来劝架。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拿起面前的酒杯朝自己的头上砸去，杯子碎掉了，我的右手被碎玻璃割开了两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母亲吓得不知所措，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要给我止血，父亲本来怒火中烧，看到我的举动很吃惊，他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奈。母亲哭着给小叔和小婶打电话求助，在等他们来的过程中，母亲一直陪着我，用毛巾按住我流血不止的右手，不停地责骂我：“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看着自己的右手发呆。脑袋上的疼痛和右手割裂的疼痛让我发懵的脑袋逐渐清醒。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我懊悔不已。小叔和小婶赶来，收拾残局，安慰父亲和母亲，严厉地批评了我，那时我已酒醒，自知惭愧，便一言不发。那一夜，我没有睡。

第二天，我头痛欲裂。我不想起身，想起有昨晚做的事，我更没有勇气走出屋子面对父亲。那天下午，父亲在家，我躺着卧室里，思前想后，我拿起手机编了一条信息给父亲，“爸，对不起，昨晚喝多了，请你原谅我。”父亲没有回我信息，许久之后父亲走进我的卧室，问我的手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我说没问题。从那天起，家里再无人提起此事。

现在，每次我看到右手的两道疤痕，我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每次一想到那件事，我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我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那么丢人的事，无法想象父亲那张失望的脸，母亲那惊恐的表情，我伤害了自己，伤害了父母，又给别人带来麻烦。

那两道疤痕清清楚楚地印在我的右手上，这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痕迹，那种羞愧，至今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