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

                  一

      上午九点过，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我的办公桌上。好一阵子，我的整个上半身沐浴在阳光之中，在经历了近一周的阴冷天气之后，在这样的初冬季节，突然间迎来一个晴朗的天气，让人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暖意。此刻，我正在办公桌前忙着给我所在的县局写一份报告。这是丁局长昨天下午亲自交给我的一项重要任务。昨日下午三点半左右，我被通知去他楼上的办公室时，他客气地说，聂主任，喊你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及时完成。他一面说着，一面将一张写有几路文字和几组数据的专用信签纸递给我。他说，这个你好好看一下，这个分析报告最迟周五前完成，还有三天，没有问题吧？我详细地阅读着信签纸上的文字和几组数据，面露难色地说，丁局长，这样的分析报告我还没有写过，怕是写不好，还是等张主任回来由他负责写吧？丁局长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张主任请假了，要三天后才回来，你就别谦虚了，你写的材料我看过，不会有问题，就是张主任现在在单位，还不是你负责起草，这个我知道。想来也是，事实上，自从我从分局副局长身份调任县局办公室副主任以来，我发现这个张主任就是一个偷懒耍奸的家伙，毕竟写材料劳心费神，谁不想轻松一点呢？不过，看在他在局领导面前多次举荐我的份上，我也不计较了。沉默几秒钟后，我回答说，好吧，我先写出来，丁局长你修改完善。丁局长说，好的，你客气了，你写的东西我看过不少，应该没问题。丁局长说完，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从桌上拿过手机，然后客气地回答着对方我急忙退出了局长办公室。对了，我得介绍一下我们的丁局长，他大学毕业，刚刚四十三岁，比我大两岁，他业务能力超强，是从基层一步一步提拔到市局去的，然后从一般工作人员提拔为副科长，两年后又被提拔为科长，三年前全市人事调整，他便平调到我们县局任党组书记局长。他农民出生，为人低调谦和。到县局后并没有像其他局长那样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有在人事上翻天覆地的大调整。他严格要求自己，坚持调查研究，倾听职工心声。他坚持以仁为本，把职工当兄弟。工作总是以身作则，一丝不苟。受其影响局班子成员和全县干部职工都认真敬业，体现出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氛围。无论是机关还是基层职工，都很喜欢他的处事为人之道。与他共事很轻松。

      写报告总结简报之类的东西，对于我来说的确不是一件难事。毕竟在基层分局锻炼了二十余年，几乎所有的文字材料都是我一人承担。因为爱好文学，还在业余时间通过网络写了数十万字的诗歌散文小说纪实之类的文章，在省市县报刊发表的诗歌散文小说纪实之类就有近百篇（首），先后被县市省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

      所以，局里局外，很多人都把我看着是写作高手，称我是局里“一支笔”，是“作家”。因为有了这点爱好或者所谓的本事，七八年前，局里就有领导想把我从基层分局调入县城的局办公室工作。可那时的我，县城没有住房，所以，我以县城无住房为由，多次拒绝了局领导提拔我的好意。何况，写材料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轻松。

    三年前，我在县城买了一套八十六平米的按揭房，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传到局办公张主任耳朵了。于是他在新任局长面前极力推荐我调入县局办公室。夸大其词地说我写作能力如何的强。局长听说后，就立马与我基层的分局长通电话，让我做好移交准备工作。分局长听后叹息了一声，说局长大人，你把我的助手和我分局的人才调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今后写材料谁来负责？局长说，我不管，你重新培养一个人，局里急需这样的人才。分局长说，既然领导发话了，我服从就是。于是，我这个分局副局长就这样子在一年前的夏天调入了县局，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这可是很多想调入县城的同仁梦寐以求的事。刚好，这个时候，我县城的按揭房已装修好三个月，并举家搬进了县城的新居。

                      二

      十点左右，我正埋头于电脑前写领导需要的报告。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看来电显示，是我的远房老表肖斌打来的。他比我小两岁，是一个小包工头，据说十年前就挣了七八十万，有了钱就有了美好的想法，和家人商量后，花了六十多万在山城的一个老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就这样老婆儿子儿媳都住进了大城市的小区。却也会在逢年过节时回故乡看看，也少不了要来我家玩上一两天，聊起他举家居住在山城，那种优越感溢于言表。

      现在，他在电话那头说，聂诚哥，你忙不忙？悄悄告诉你一件事：那个，你曾经喜欢的那个初恋邹雅兰离婚了，她就住在我们这个小区，据说是她老公喝醉酒回家打了她一顿，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个男人的多次家暴行为，勇敢地提出和老公离婚的。据说她那个老公可能有点抑郁症，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忍受了多次。她那老公自从失业后就成了一个废人，之前他们开过火锅，不会经营，脾气又暴躁，生意不好，没几个月就开垮了。钱没挣到，把几万积蓄全弄没了。后来就什么事也不干了，然后成天酗酒打架，被拘留了好几次，动不动就打邹雅兰…不说多了，你也大慨知道一些，这下子对邹雅兰来说是好事。你若有空打电话关心关心她那吧，毕竟你比我更熟悉她，这个女人真是命苦。要是当初跟了你就不知是多么的幸福，可惜，一切都是命运。对了，你好像有她的电话吧，如果没有我给你发过来…听到肖斌的话，我好一阵说不出话来。唉，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她早就为人妻为人母了。我也是有了老婆和子女的人，我还能怎么样呢？

                        三

      邹雅兰的电话是五年前的一次偶然相聚得到的，是她主动要了我的电话并打给我的。事情是这样的，我老家院子里的一个本家二叔聂孝才嫁女儿，特意请我在镇上的一个自助饭店吃饭。其实，这个女儿是他抱出去的第二个孩子，因为第一个是女儿，这第二个又是女儿，那时计划生育特别严，提倡独生子女，在农村若是生了两个，女人必须结扎，再无法生育了。为了生一个儿子，他们生下二女儿后的当天深夜就把这个只有五斤八两的婴儿抱给了十公里外他老婆娘家一个姓汪的单身汉，这个单身汉是一个孝顺的男人，四十出头，老实憨厚，与七十出头的母亲相依为命。他们对这个女婴视为己出，悉心呵护。长到六岁后就送去村小读书，成绩一直较好，十八岁考上了大学，但是毕业后却是没有改变命运，依然是外出打工，在广东哪儿的一个工厂里，这个名叫汪春英的女子找到了她的真爱，同样是大学毕业的同厂小组长刘小辉。这个刘小辉也是四川人，与汪春英养父所在的村庄相距不过一百公里。所以，养父同意了女儿的选择，他不希望女儿嫁到外省去。一年后的国庆节前夕，他们选择了结婚，先是在男方家里举办了结婚仪式，两天后又在养父所在的镇上举办答谢宴。作为亲生父母，我的二叔聂孝才请了我，也请了院子里所有的邻居。那天，我刚下班就去了二叔告诉我的饭店。走进饭店时，二叔、二娘、汪春英的养父以及他们的女儿女婿都站在大门口迎接客人。看见我的到来，二叔二娘高兴地迎了上来，然后给我介绍他们的女儿女婿。也向他们的女儿女婿介绍我，吩咐他们叫我三哥。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长这么大的汪春英，她看上去一米六的样子，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身材偏瘦，客观地说，算不上漂亮。倒是她的丈夫是一个一米七以上的帅小伙。他们礼节性地叫了我一声哥，然后给我发糖递烟。接着，二叔把我带进饭店里面的一个包间。这个包间里都是男女方的几个贵宾。已经坐了五六个男女。除二叔的两个舅子舅母子外我大多不认识，二叔忙给我一一介绍起来，一个姓王的退休教师，一个姓张的退休工人。当我举手和他们一一打着招呼时，我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漂亮女人，她大约三十五六，我想二叔二娘怕是不认识的吧？但是二叔介绍说，聂诚，这是春英养父的外侄女，她妈妈就是春英养父的亲堂姐，她原来就住在蔑货街挨着河边那棵黄角树边的，对了，你可能去喝过茶吧，当年那个茶馆就是她妈妈开的，她叫邹雅兰。邹雅兰？这个名字是多么的熟悉，早就铭刻在心了。接着二叔又向在坐各位介绍了我，沿河镇税务分局聂诚，分局副局长。此时，邹雅兰大方地站了起来，并伸出右手来，我急忙伸出右手，与她握了一下，突然间有了触电的感觉。这是当年梦寐以求的愿望，没曾想，在十多年后就这么轻易地被她主动地握住了。她说，聂哥，幸会幸会，早就有你的印象。我微笑着说，十多年前我经常去你的茶馆喝茶看书，难怪这么面熟。她惊愕地看着我说，哎呀，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年经常光顾我茶馆的那个聂哥？唉，可惜了，哥，我们，我们有缘无分啊，要是当初我们勇敢一点，或许…她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真的遗憾一样。我笑笑说，当初你是吃商品粮的居民，我虽参加了工作却是农村户口，我哪敢有追求你的勇气。她说，哪里话哟，哥哥，你太谦虚了，要不，重新来，你敢不敢？坐在同桌的都笑了。我默默地坐了下来，她居然調换了一个位置主动移到了我身边的座位旁。她低声说，哥，其实你刚一进门我就认出了你。当年，我才十八九岁时，一个茶客就跟我说了你的名字，说你在哪个乡政府工作。可惜我当时不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工作，不敢去想太多。接着，她抽出一根烟来递给了我，我说不会抽，她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一个大男人不抽烟？我点点头说从来就不会，也不打算学抽烟。她说你这习惯太好了，难得真是难得。说完，她自己却点燃一根香烟抽了起来。吐出一口烟后，她继续说道，不瞒哥说，我五毒俱全，不对，我不吸毒，我打牌喝酒抽烟唱歌跳舞什么都会，不过呢，这都是嫁人之后跟我丈夫学坏了的。我吓了一跳。她咋变化这么大？我问，你老公没来？没有，他在山城成天跟他的几个酒肉朋友一起打牌喝酒唱歌。只要哪一天喝醉了就会回家打人砸东西。我说，你是在撒谎吧？你们现在靠什么生活？她说，他妈妈有退休工资，我平时去别人家的饭店或者茶坊打工，女儿在读初中，一日三餐回家吃饭，开销不大，只要他不打麻将天天在外喝酒，日子还过得去。好了，本来家丑不该外扬的，结果说了这么多，不过在坐的都是亲戚，大家不会介意吧？我说，没事，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会好受一些。对了，你怎么嫁到山城这么远的地方去了？怎么认识的？说来话长，好了，菜端齐了，我们吃了饭聊。

                      四

      午饭后，我应邹雅兰之约去镇上一个茶坊喝茶，我们在茶坊里的一个卡座上半身坐了下来，她要了一杯菊花茶，我要了一杯清茶。然后她讲起了她和她老公的恋爱故事：老公是来自山城人，是一名电建工人，当时沿河镇南侧的大堡寨有一大片坚硬的岩石，这里的地质结构适合修建火力发电厂，八十年代，一群来自山城的电建工人来到了这里，一个姓洪的小伙子也来到了这里，他初中文化，是接他爸爸的班当了电建工人的。工作虽然有点累，但收入很高。住到工地后，最先建起来的是宿舍，然后是车间，五年之后就是建成发电。在这个男人过程中，许多小伙子耐不住寂寞，一旦下班或者节假日就会到镇上茶馆喝茶或者到歌厅唱歌跳舞，在这样的过程中认识了不少漂亮女孩，接着，他们把镇上的漂亮女孩都娶了当老婆。那时候，镇上女孩能嫁给电建工人是被看着特别荣幸的一件事。毕竟电建工人的工资收入是当地一般工人一倍以上。这个姓洪的男人平时脾气暴躁，人缘不好，所以眼看身边的同事都娶到了漂亮老婆也是特别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