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是一个什么样的年纪?青青原野上,一群年轻人肩靠着肩,弹着吉他,合着拍子,唱着歌。
穿过运动场,让雨淋湿
我羞涩的你,何时变孤寂
躲在墙角里,偷偷地哭泣
我犹豫的你,有谁会懂你
爱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不懂永远,我不懂自己
......
娇娃盯着光秃的山地,这里没有青青原野,没有校园民谣,没有悠扬的吉他,连山间回荡的下课铃声都是那么单调乏味。
十九岁的娇娃不像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马尾辫永远耷拉着,泛黄的皮肤没有什么光泽,上身土黄色格子衬衣,没有收腰的腰线,直筒裤盖着粗布鞋,脚跟的裤边被磨得参差不齐,走起路来,鞋底摩擦着路面,仿佛她的脚从里不曾离开地面。
娇娃走在路上,看不出来她是一位老师,更想象不到她曾经是读完师范的准老师。
她无数次想过,背起行囊,一个人走向远处的山路。可走下去会是什么呢?那未知的路,让人向往,也让人害怕。她没有骄弟的勇气。
她在墙壁上写下两个字:逃离。盯着字愣一会儿,又默默地擦掉,和着眼泪的泥土,一遍一遍把它们覆盖。
她很少说话,除了上课。即使回到家,也不额外多说一句话。每天重复的句子都一样:猪喂了,驴饮了,晚上吃什么,吃饭了。每一天的事,就像是一个个任务点,她按时按点把这些完成,然后就钻进自己的房间。灯开到半夜,或者一直到早上,她又开始重复的一天。
九月,继承最先得到最后一届师范生分配的正式通知。他拿着新老师报到的通知书,翻来覆去确认了好久,上面的确写着黄原县教育局寄出。他拿着信,一路小跑,想着终于盼到头了,这比录取通知书还要重,他捂着小口袋,生怕信张了翅膀飞了似的。
他进门就喊,“女子,分配的文件下来了。”
没人答应,他看到娇娃的房门闭着的,应该是在里面。他敲敲门,里面有一阵窸窣的声音。门打开了,他看到整理好的床铺,被褥后面藏着的大包。
“分配文件下来了,你快看看。”继承把信塞到娇娃手里。
娇娃像触了电似的瘫坐在床上。她并没有马上打开信封,捏着信封,揉在一起。她回头看了看刚收拾好的行李,眼神里满是失落。
继承着急了,“等了一年多消息,怎么不快点看看?”
娇娃苦笑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开信封。这份信似乎来得并不是时候,像是跳出来打扰她的小鬼,她顿时失去了主意,整理好的心情又被打得七零八落。
继承抽过信封,撕开封条,仔细寻找他希望的信息。他睁大的瞳孔慢慢收缩了,喜悦开始僵硬起来,努力挤出笑容,说:“总算分配了,就是远了点。”
娇娃接过信,通知她三日内到姚家湾村小报到。
“姚家湾?在哪儿?”
“有点远,我小时候去过一次,翻了好几座山,怎么那儿还有学校。”
“比我们这还要偏远吗?”
“以前没听说过,这十里八乡的就算我们这河那坡学校有点名气了。现在各乡各村都是就近办学,免得孩子们走读,太辛苦了。各乡各村,只要有一个学生,就要有学校,有老师。师范生出来都走了最偏远的地方了。”
“有多远?我倒是不怕远。”
“好孩子,师范生就是这样,哪里需要走哪里。”
“反正都是远行。”
“难道你早知道你要被分配到那么远的地方吗?行李都打包好了?”
娇娃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反正都是远行。”
“这样也好,按时报到。明天再出发吧,我送送你。”
“不用,我一个人去。”
“你知道路吗?”
“鼻子底下长个嘴,还怕问不到路?”
继承点点头,走了出去。娇娃一直都是懂事独立,确实也不需要他操心,就是走那么远的路,还是很辛苦。继承想着,明天去借一下自行车,送她去。山路比不了去县城的水泥路,女孩子家,不容易。继承第一次这样担心起娇娃了,分配确实有些远了,走路至少也要6个多小时。要是能骑自行车,要轻松很多。他想着攒几个月工资,一定要给女子买辆自行车。
天刚朦朦亮,娇娃背起准备好的行李,踏上伸向远方的路,很远很远的已知的路。
这是她第二次出远门,她没有像第一次一样给家里任何交代。什么都可以放得下,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照顾好自己的心情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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