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2020年的到来还有2天,整理了下2019年的书单,今年很爱的一本书是北岛的《蓝房子》,于是又重温了一遍。
北岛的散文少有抒情,平静克制。他写悲伤并不苦烈,写欢乐也不浓艳,只是慢慢地向你娓娓道来。
1989年至1995年的六年间,北岛搬了7个国家15次家。居无定所,满世界飞来飞去。除了外在原因,深究起来,还有一种更隐秘的冲动,他喜欢秘鲁诗人塞萨尔.巴列霍的诗句:“我一无所有地漂流......”
在丹麦,北岛与两位女权主义房东同住。她们带着各自的娃娃住正房,居高临下,审视一个倒霉的东方男人。“夜半,三盏没有性别的孤灯,遥相呼应。小院紧靠铁路,火车常闯入我梦中。惊醒,盯着墙上掠过的光影,不知身在何处。”
在安娜堡时,北岛第一次动了安家的念头。他折腾一礼拜,买家具电器日用品,还买了盆常青藤植物,似乎有了这些“物”的阐释,“家”的概念变得完整了。收拾停当,在自己家里心满意足地溜达一段时间后,他很快厌倦了同样的风景。而旅行仍让他激动,每次坐进火车和飞机,都会有这种莫名的激动。“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持未知态度,在漂流中把握自己,对,一无所有地漂流。”
满世界漂流时,让北岛停下来的锚,是女儿田田。1989年秋天,北岛在哥本哈根的旅馆打电话回家,正巧是女儿接的电话。她头一句话就问:“爸爸,你在哪儿?你为什么不回家”。北岛流着泪,无言以对。两年后,田田到丹麦看望陌生的爸爸,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你为什么不能回国?”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清这事并不容易。“警察不喜欢我”“为什么?”“因为,因为政治问题。”“什么是政治?”在孩子眼里,能阻挡父亲回家的力量是不存在的。
又过了六年,田田12岁时,终于与爸爸团聚。北岛与妻子女儿在北加州的小镇团圆,安家落户,结束了搬家漂泊的生活。这一回,歪斜的石头房子和开阔的田野,达成了他的梦。他只求做麦田里的守望者,与世无争,把田田带大。
“我拿本书,在长椅上晒太阳,心变得软软的,容易流泪,像个多愁善感的老头。书本滑落,我在阳光中睡着了,直到女儿把我叫醒。”这样的文字像一颗温润明亮的珍珠,悄悄藏在书页和字行之间,总是在读者料想不到的时候滚了出来,给人一阵喜悦。
“没想到北岛的散文读起来能让我发笑......不过,不同寻常的是,读了若干页后,你在发笑之余会尝到一种苦涩—一种北岛式的幽默所特有的苦涩。”李陀在给《蓝房子》写序时这样说道。
这种苦涩,在《波兰来客》便可窥见一二。当北岛在美国再见到当年在国内先锋派的同伴时,一个从激进青年变成了事业有成的商人:“太太刚生了孩子,我除了上班,又开了个公司......老实说,睡觉的功夫都没有。过日子得还清房子贷款,得给儿子攒学费。以后吧......”而另一个,为生活奔波磨平了棱角,一扫往日的文人气息,在遥远的波兰开着烟熏火燎的餐馆,幻想着攒够十万美元告老还乡。
“话说回来了,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声音沉寂,色彩褪尽,他让人体验到消失的力量,一种真正的悲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