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 小女孩

小女孩

小女孩什么时候坐到小淇身边的，我真不知道。

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和小淇聊得热火朝天。

当然，是她聊，小淇安静地听。偶尔，小淇微笑地附和几句。

这是星期天的下午。成都钟书阁，银泰中心in99店。

选好书籍，我和小淇在儿童区台阶上坐下。我选择了一本心理学专家写的小说。自从读了《毕淑敏心理咨询手记》，对这类探索人类心灵的作品，便没有了免疫力。

我渐渐沉迷。

陌生小女孩的声音欢快响起，紧接着是小淇与其交流的声音。

我不自觉被其吸引，并偏头看去。

一个身穿淡绿色卡其熊T桖的小小女孩，面容姣好，眉目清秀。她侧坐对着小淇，正侃侃而谈。

和小淇相比，她要娇小很多。她的身边没有大人。环顾一圈，没有一个人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她的爸爸妈妈呢？

“小朋友，你多大了？爸爸妈妈呢？”

“我九岁半了。爸爸妈妈在咸阳。我一个人坐动车来成都学街舞。”

“就你一个人？没有人陪伴？”我大吃一惊。

“三舅在德阳。我一个人在成都。住酒店。”小女孩落落大方，对答如流。

一个人，从咸阳到成都，住酒店，学街舞。看着我吃惊的目光，小女孩坦然得像是十八九岁，哪像一个九岁的孩子。九岁外出求学，仿佛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嘚瑟的，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小女孩不再看我瞪圆的双眼，对我的不相信也毫不理会。又转过头兴高采烈和小淇交流起来。

我继续看我的书，只是，耳朵里飘进了她们俩的小声低语。

她有一个和小淇一样大的哥哥。她的哥哥常常挨她爸的打，抽出皮带来打，爸妈混合双打。她喜欢英语。她的数学和语文成绩不太好。常常被老爸老妈揍。但她爸不会打得很重，当着妈妈的面，看似很凶很凶，实际落下来很轻，不是很痛。等她假装睡着了，她爸会悄悄到她的床前，来给她道歉。挺好玩儿。这次期末考试，考得还是不太好，但爸妈倒很满意。所以她还是很开心。她喜欢跳舞。她爸妈也特别支持。所以专门让她来成都学街舞来了。

听小淇说喜欢语文，她瞪大了眼睛，那么枯燥你居然会喜欢？我很注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手中，并没有书。到钟书阁来，她没有选择任何一本书。她是跳舞累了，到这里交朋友来了？

她说只要她考八十分，她爸爸妈妈就会很高兴了。小淇告诉她，没上95分，老爸都觉得不满意，考80分，会被老妈打死。她再次瞪大了眼睛。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问小淇：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由笑起来。这两小姑娘聊了半天，原来，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啊。

小淇很认真地告诉了她。她起身说：淇淇，你别走，我去拿我的本子和笔。我要记下来。

她站起来要离开时，再次抓住小淇，很不放心地说，真的别走哈，我马上回来。

在小女孩离开的间隙，我对小淇说，每一个小鸟都有一个可以停留的矮树枝。这个小女孩学习成绩不好，但可能是天生的舞者吧，她的爸妈也发现了她的特长，所以送她跳舞来了。喜欢是最好的老师，你看她谈起跳街舞的时候，眉飞色舞，神情分外动人，可见她有多喜欢了。就像你喜欢的书法，古筝，文学。

过了几分钟，小女孩回来了。变戏法一般，她变出了一个本子，一支笔。

她在小淇身边坐下，很认真地记下了小淇的大名，小名。电话号码。她歪着头，想了想，又念念有词，在本子上写下：2022年7月10日 钟书阁。

小淇拿出平板电脑，要在记事本上记下新朋友的信息。她接过平板，很爽快地在上面写下了她的名字：刘欣蕊。问她电话，她说，没有电话，没有电话手表。

我有些吃惊。那你爸妈怎么联系你？

联系我干嘛。有老师电话。有酒店电话罢。她很自然地说。

这父母当得，太省心了。

这娃养得，太大气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的女儿十二岁了，要让我放手让她一个人去外地求学？我还真不放心。我有些惭愧。

是离开钟书阁的时候了。

小女孩也站起来说，她要回五楼跳舞去了。

小小的人儿独自一人向楼上走去。一步一回头。

小淇向她挥手，微笑，说再见。

小女孩忽然说：淇淇，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她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

小淇抬起头，没有说话。电梯下行，她微笑着继续挥手。

小女孩回过头，站住不动，挥手。小小的身影定格。小淇抬头看着。一个上行，一个下行，电梯交错，直到消失不见。

小淇扭头对我说，这个小女孩是射手座。有社交牛逼综合症。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