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戛然而止的幸福
8岁那年随着父亲出车祸我童年的幸福戛然而止。
那应该是深秋的一天,天气似乎很冷,母亲哭着回了家,眼睛又红又肿,大人们都很慌乱,只听母亲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在路边躺了一夜,也没人喂口水。。。。。。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留。。。。。。留下这几个孩子我可咋办呢?。。。。。。
八岁的孩子似乎还不懂得什么是生死别离,只是知道父亲出事了,看到母亲嚎啕大哭,我也不禁跟着抹泪。
对父亲的印象是一个雪天,我要参加学校里小提琴比赛,化了妆,穿着很漂亮的公主裙,在小孩子心里能被老师选中去参加表演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啊!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我坐在父亲的胳膊上,父亲将我拦在怀中,打着伞身体微微前轻,很吃力的迎着风步行送我去学校;还有一次,是夏天,母亲带回来一件很漂亮的别人送的旧衣服,我哭闹着不乐意穿,父亲一个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
只模糊记得父亲是个瘦瘦的年轻人,中等个子,可是那张脸上的五官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父亲去世那年才30岁,正值壮年,所有人都替他惋惜!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无偿啊,带走了一个年轻的生命,留下了一个年轻的母亲和四个年幼的孩子!
对父亲的事情更多的是从母亲嘴里听到的,母亲说父亲是个很能干很勤奋又很精明的人,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去发货,没白天没黑夜的忙生意,那时候两个舅舅和两个姨夫也跟着父亲开始做起了鸡蛋批发生意,我年幼时期机动车在村里很少见到,即使是奔马车也不常见,那个时候父亲倒腾着换了奔马又换了蓝色的大卡车,母亲说做了十来年生意,来回倒腾,到父亲去世手里也并没攒下多少钱。
父亲是在去发货的路上出的事情,听母亲说肇事者家里也没什么钱,最后通过法庭打官司赔偿了子女抚养费还有爷爷奶奶的赡养费,后来父亲的丧事匆匆忙忙地办了,记得出殡的那天下着冷冷的秋雨,我披麻戴孝走在棺材的前面,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弟弟妹妹穿着孝衣被人抱在怀里,三四岁的孩子对死亡恐怕还没一点概念吧!
父亲下葬后,不知道为何后来爷爷奶奶和母亲打起官司要他们的赡养费,年轻的母亲是丧父之痛,年迈的爷爷奶奶是丧子之痛,可是大家谁也不让谁,又陷入争夺赔偿金的官司中,在舅舅和姨夫的帮助下,母亲把外面的生意上的东西处理了,落寞地回到家里,我从此便和母亲一起住在和堂屋对着的南屋,弟弟还是在爷爷奶奶屋由他们照看,母亲要经常要出去跑官司的事情,有时好几天都不能回家,我会被暂时安放在姑姥姥家。
至今对姑姥姥姑老爷还很亲切,记得姑姥姥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梧桐树,花开败时总会落在地上一层厚厚的"喇叭花"(梧桐花像喇叭一样),放学我就坐在梧桐树下写作业,从夕阳西下写到夜幕降临,只到看不清楚书上的字,姑老爷总会边抱怨学校的作业太多边催促我回屋开灯继续写,姑姥姥是个温柔但有时喜欢唠叨的女人,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她的,因为在那时我似乎只能在她这里感觉到温暖,寒暑假我则会被寄放在姥姥家,父亲出事后的前两年,我就这样在漂泊中度过。
对于母亲似乎从来都不是很亲近,从小没跟着母亲一起生活,现在又硬生生的扯在一起生活,但却要颠沛流离的辗转着寄宿的在别人家,曾经宠爱我的爷爷奶奶似乎一下子成了陌路人,虽然对母亲不亲近但是孩子心里却是可望母爱的,有一次我在姑姥姥门口的树上爬着玩耍,看到不远的路上一辆疾驰的摩托车路过,似乎是舅舅带着母亲骑着摩托车,我以为是母亲回家去了,我家和姑姥姥家在一个村相隔并不远,于是我摸黑走回家想看看母亲是否回来了,回到家我掀起破旧的门帘看到是紧锁的屋门,我把门推开一道缝儿,眼睛贴着门缝儿往屋里瞅了瞅,屋里没人来过!于是我失望的跑回姑姥姥家了!
记得有几日,母亲不在家,屋门也没上锁就那么敞开着,我一个人回来住在屋里,白天去学校,晚上悄悄地回来,趁着爷爷奶奶不注意,偷偷掀开门帘迅速溜进南屋,晚上也不关门,我怕关上门被爷爷奶奶发现了,在我心里我现在与母亲站在一头儿,和爷爷奶奶是对立的!起初屋里还有馒头,我就吃一点,后来几日,抽屉里仅剩的几块馒头长了毛,又硬又难闻,于是我就饿着肚子,至今都忘不掉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站在抽屉前望着那长毛的馒头。
那时的我已经上小学了,心思也敏感起来,父亲出事后我回到学校上课,总是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看同学,我怕同学的闲言碎语,怕他们说我是没爸爸的孩子,怕他们讨论我家里的事情,因为都是一个村子的孩子,谁家有点芝麻大的事情都会被村上的人知道,每次走在村里也是总匆匆而过,不与别人交谈太多,因为仿佛总能听到大家对我家遭遇变故的讨论,从那时起小小的心似乎被无数秘密填满,我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了!而事实上我从没亲耳听到过别人的议论,也许一切都只是自己臆想罢了!孩子的心思总是过于敏感和细腻,可是那么多年来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些突然的变故对一个孩子心里的影响有多大!
不知道何时母亲似乎忙完了事情,回到了家里,我和小妹被母亲接了回来,大妹在姥姥家办户口时,小姨夫说大妹和他家女儿一样大就一起放在他们家养吧,于是大妹成了小姨家的女儿,户口落在了小姨家,弟弟则还是由爷爷奶奶带着,母亲一人抗起了家里的农活儿,家里有好几亩地,春耕秋收,浇水施肥,这些工作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并不轻松,大伯不在村里,自然不管不问,二伯和爷爷奶奶都在村里,虽然我们的地都挨在一起但是他们也不管不问,到了农忙季节只有等舅舅家忙完了再来帮我们。
夏天的雨水总是很多,有时还伴着雷电,我和母亲住的屋子漏雨越来越厉害,房子还裂了很宽的缝儿,一次雷雨天气,半夜狂风肆虐,电闪雷鸣,土屋里雨水混着泥水顺着墙壁往下趟,屋子在风雨中似乎飘摇欲倒,母亲把床搬到了院子门口的通廊里,听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看着瓢泼的大雨,我们就遣蜷着在那里呆了一夜!
父亲去世的前几年,生活是在母亲的泪水和哀叹声中渡过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