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挺喜欢坐地铁的,因为地铁上总能遇见有趣的人,以及有趣的事。
比如坐在我对面的这个人。
今天遇见的这个人很特别,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感觉到他的特别的那种特别。
可能这样说,你们也感受不到他究竟怎么特别,总之在我眼里,他的的确确是一个特别的人。
因为这个人。
不是他自己。
说到这里可能很多人又听不懂了,什么叫做这个人不是他自己?
别急,听我慢慢讲。
工作日晚上九点半和十点半的深圳地铁,有些不同。
车厢里人很少,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座位。
他坐在我对面。
一件带着泥土气息的衬衫,粗布的裤子,一只腿的裤脚卷起,黝黑的小腿和脚踝,没穿袜子,旧的发白的军鞋。
手掌干瘦,青筋暴起,指甲里带着泥,相隔不远,我似乎能闻得到空气中泥土的气息。
从这些方面来看,总觉得他是刚刚从工地上下了工回来的农民工。
但我说过,他很特别。
特别就特别在,这样的装束下,却有一张极其斯文的脸,以及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五分钟前。
从白石洲上了地铁时,他在车厢里站着。
很奇怪,明明地铁里有这么多空位,他为何偏偏站在这里?我有些不解。
我找了一个空座,坐了下来。抬起头,发现他正看着我,似乎是发现了我有所察觉,他笑了笑,露出两排牙齿,憨厚可爱。
回以微笑,我心里一沉。
还是来了。
运行的列车剧烈撞击空气,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与他相对而坐,看着对方,仿佛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人。
寂静的空间被列车播音打破,到科技园了。
“最近这几天不太平啊,老兄。”我随口说。
“嗨,太不太平的,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关系也不大,填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他说到,带着一股西北地区特有的腔调。
“看来您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啊,我就不一样咯,苦的很呐!”我说。
“小老弟这话怎么讲?”他说。
他盯着我的眼睛,平静的和我聊着天儿,两个陌生人,聊些有的没的,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古怪的场景。
“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可偏偏又是个劳碌命,你说苦不苦?”
“苦。”
“当然苦!我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却总是有人来找我的事情,真是苦死了!”我大叫到。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矜持又腼腆,配上他精致的发型和斯文的脸,像极了一位不善言辞的知识分子。
“风雨阁吏青然,见过大人。”
他坐的笔直,静静的看着我。
我有些头大,虽然想过这阵子会有人来接触我,但没想到先到的竟然是风雨阁。
“谁让你来的?”
“回大人话,是崔阁老的吩咐。”吏青然道。
“崔老近来可好?”
“阁老很好,只是最近总在念叨,说自己老了,想见见以前的老朋友。”
车厢内寂静无声,我的思绪飘飞,想到那个坐镇风雨阁多年的老者,有些怀念,有些感慨。
“他说自己老了?想不到他也会说出这种话”我说到。
吏青然低下头,看着地面,默不作声。
“三阁十二亭,威名赫赫,精英无数,真的就差我这么一个废物吗?”
“大人若是废物,那三阁十二亭或许找不出几个不是废物的人了。”他正色看着我,目光炯炯,丝毫看不出这个人刚才拍了一记马屁。
“你很不错。”我说。
“谢大人夸奖,卑职受宠若惊。”
“回去吧,替我转告他,该见面的时候,我会和他见面的。”我说。
“是,大人。”
“另外,回去告诉他们,以后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见我,我不喜欢。”
吏青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背后冷汗之流,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犹豫时,我说道:“不知者不罪,你回去便是。”
吏青然如临大赦,长舒一口气,说道:“卑职告退。”
地铁速度渐渐放缓,广播里传来温柔的女声:“深大地铁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慢走,上车的乘客请注意安全。”
眼前的男人微微张着嘴,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仿佛写着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哼。”我在心中冷哼一声,“真是傲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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