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写写关于爷爷的暮年“壮举”,以寄对他的思念。
№9平淡生活中的勇士我能否如爷爷在平淡的生活仍坦然洒脱?
国庆,桂北已入秋,天色晴好但已微凉。回乡带儿子沿小河游玩,河滩处又再次远望到那座松岗。凝神相望,告诉孩子那里住着我的一亲人:我的爷爷。不敢前往,怕牵起太多的思念;不敢太久驻足,怕止不住那份相思的忧伤。小儿子说,爸你怎么落泪了?我说,爸告诉你太公(我的爷爷)我们家现在过得挺好,孩子很听话,他很高兴,我也就高兴得哭了。
男儿本不应轻弹泪水的,可我还是想用这段文字记下那时自己的柔软,也希望在孩子们能听懂的时候,给他们讲讲我所敬爱的爷爷平淡生活中的一些小幕,提提那件很不符合世俗常理、却总让我觉得伟岸肃然的壮举。
印象中爷爷早早就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板,一袭蓑衣看管着几头黄牛奔忙于田头,浓眉阔脸总挂着憨厚的笑容。对我儿时除了几次因上房摘瓦的厉声责骂,再没有过动手打过我,也没有过多的管教。在村里,他是族人敬重的长者,遵规守孝,村中大小事务都来听听他意见。
在爷爷迟暮的几年里,烟又复抽了起来,自己常常带把铁锹独自去往后山松岗,。我不解,终有一次让他带我去了。
那是村后3里地远的一个松岗,坡不高,坡间的一个小凹地除了村民新开垦种植的几垄木薯,就是高高矮矮的几棵老松及荒草。前望是村东边缓缓的而过小河打了个湾,坡下是还未秋收的稻田,一片金翠.....
“真是个套鸟的好地方”,我说。爷爷笑而不语,带我来到一个新堆不高的土堆。“来,你有力气给我堆几锹” “干嘛?占地盘吗?” “对....,以后我就住这里了,记得别找错地方了....”我明白了,那时爷爷给自己找的归宿之地。我不语,只记得那天干得挺晚。
这在我们那个闭锁的小村风俗里,是很忌讳的一件大事,老人的身后事及墓地是要后人来张罗操办的,不然是后辈们的大不孝,要遭族人的指骂;老人间也是禁忌不谈,不然等同于咒骂自己时日无多不吉利;坟地是要专门敬请德高望重的风水先生来定向找位的,岂能自己那么草率随便就找个地???爷爷豆字不识,哪懂什么风水?老人在村里一直是老实本份的典范,怎么能干那会遭人指骂的禁事?而身子骨也不再硬朗了,哪堆得出那么高的土堆占位?
那时我爸在城里打工谋生,平常回不了几趟家,家里农忙是母亲一人操持;我也在镇上读书,离家十余里山路,除了偶尔回来拉米要伙食费,一个月也是难得回来一趟。那次以后,遇上不补课或不下雨的周末,玩乐之余能想起来我就回来跟爷爷去堆上几锹土,以防止别人误耕种了;而每回跟他前去,爷爷也都是满脸欣喜。这也算是我们爷孙俩的一个秘密吧,在外人甚至家人面前都从不言谈以免村里人的闲话。
后来,慢慢才懂得了爷爷顶风冒俗这么做的用心:不给家人添麻烦。找风水先生是要千把块钱的,爷爷怕花费;我爸在外不易,爷爷自己张罗是怕耽误我爸做事;爷爷觉得自己年老无用,能不给子女负担就好了,给自己找把个角落有把黄土也就了了了。土堆堆得那么宽在,是想把奶奶的位置也留了...
这可是平淡生活中的壮举。爷爷你就不害怕死去吗?我问。“怕,谁不怕死,好好活着看着你们长大成家多好,我想长命百岁呢....” “那你辛苦了大辈子,逃过荒啃过树皮活过来了,现在生活好不容易好点了你就舍得走?” “当然不舍得了,我还要享你们的福呢......不过呀,以前有个老乞丐,闹饥荒的时候也是自己找了个地,后面他的后人就都富贵了,好得很.....” “这哪来的道理嘛,迷信...” “你还小不懂......”
98年的初秋,我还在外地读书的时候,家里一通电话招回,傍晚匆匆见上一面爷爷就走了,没有等着享受我成家立业的清福,那夜我流干了泪。
遵从爷爷的遗愿,家人送他回到了他找的地儿,风水先生说还真不错,我想爷爷这回也是得意了一把;几年后奶奶离世时,爷爷想留给奶奶的位置也因为风水不合,另选了个隔河的地方,也算是不远离;而每年的祭扫,遵照家乡的习俗只能是清明一次,平日里再难得一去;家里爷爷留下的老照片仅潦潦几张,每每思念也只能对照片耳语。
而今,我也担起了家庭的担子,带着祖辈的期望且积极正直地生活着。我会告诉自己孩子爷爷当年在饥荒岁月里勉强过活的不易、在躲避日本鬼子里纵横山林的英勇、在清苦渡日里仍能乐观面对生活的坦荡,也会讲讲他暮年之时对自己生命之光的尊重和洒脱,他是平淡生活中的猛士。
在秋日里写下这段略显悲凉的文字,我告诉自己勿忘亲恩;爷爷一生清苦,留给父亲也仅是一间瓦房,但我仍能感受他对家庭、对儿孙的厚重爱和担当,即便他不懂这个爱字怎么写、包含什么意义,我只知道我此生就只能这样一直亏欠着他了。
傍晚骑着机车吹晚风,念上心头泪湿双眼,好想告诉爷爷:今夜我又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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