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回家的女儿煞有介事地对我说:“爸,明天就是母亲节了,语文老师给我们出了一道作文题,叫《我帮妈妈做……》,我该帮妈妈做点什么才有意义呢?”,于是我不失时机地引导道:“可以有很多选择啊,比如帮妈妈洗衣服啊、做饭啊、打扫房间啊……”,“您也太OUT了吧,太没创意了”。
也许这就是代沟吧,听了女儿的回答,我真想对她说:即使是这些平凡小事,对于爸爸而言都已是遥不可及的奢望。此时的女儿还小,凭她的年纪不可能上升到生命与爱的意义去思考。女儿的话题,不禁勾起了我对母亲的回忆。
那是世纪之交的二OOO年,母亲被医院诊断为肺癌晚期,医生告诉我,老人回去想吃点啥就给她做点啥吧,言外之意母亲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当理论上的一线希望都已破灭,一切自欺人的幻想都被无情地击碎,我真切的感受到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与无助!
从医院回到老家,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一天天地接近死亡,对于做儿女的无疑是一种情感上的折磨,真想为母亲做些什么,以平复内心对母亲那深深的愧疚,由于长时间卧病在床,加之癌细胞不断侵蚀着那不断衰弱的肌体,日益加剧的疼痛,使她只能不断变换着卧姿,以至头发朝不同方向压出深深的枕痕,特别凌乱,我想这是一向板生(整洁)的母亲不愿看到的。
我突然萌生了要给母亲洗洗头的想法,于是俯下身子,对母亲轻声低唤“妈,我给您洗洗头吧?!”,尽管母亲依然要强的摇着头,像是在告诉我,自己能行,但那份执拗显然已力不从心。
我知道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为母亲洗头了,那是我刻意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兑好热水,用手试过水温,让母亲平仰着,将枕头垫在她的后背下,尽量不致让母亲有太多移动,一只手托着她那已显僵直的头,一只手淘起盆里的水,水流顺着指尖滑落,浸润着母亲干涩的发丝,看着母亲水中那丝丝白发,历尽岁月的漂染,那是终其一生梳理不尽对儿女的牵挂。
洗着洗着自己竟沉浸其中,特别享受给母亲洗头的过程,感觉那是自己在与母亲无声的对话,与其说是在帮母亲洗头,不如说是让自己再享受一次母爱的沐浴,尽管已经不能和母亲用语言交流,全当那是过来对母爱某种忽略的救赎。
直到母亲发出痛彻心扉的巨咳,自己才意识到,母亲其实并不享受这个过程,对于他的身体而言已经没有气力来享受正常人所能享受的一切,但母亲仍坚持着让自己洗完,我想那是母亲在竭力地配合、刻意的成全,因为我分明看到她那苍白的脸上不只有不慎划落的水滴,还有渗透着母亲心力的汗水,以及浸润着母亲对身后牵挂的清泪。
尽管她已经累得难以招驾,但最后还依然坚持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可能是母亲能感受到的,儿子与她同处一个世界里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然而即使是洗洗头这小小的举动对自己和母亲来说竟是那样的奢侈。
时至今日自己都一直心存悔意,母亲生前自己可以为她做的事很多很多,而且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为什么要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时,才想到极力去挽留与弥补呢?为此我总在扪心自问:在父母的有生之年,为什么不能多提醒自己为他们做点什么?!
“老爸,你说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才有意义呢?”女儿的问话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爱始于平凡,归于平淡。我想只要去做,你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关键是爱就要马上行动,这样可以给爱多些机会!”。我是这样回答女儿,也是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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