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五的70后

奔五的70后

     

        奔五的70后，不仅家事多了起来，也开始担忧着自己的老来运了。

        腊月二十四，一行七人，由工会主席开车，去柿溪文文家赶人情。在车上，大家都有了感叹。

        文文说：“到了我们这把年纪，父母起码都是七十岁以上，儿女大的也都快结婚了，事情怎么不多呢！”

        文文母亲住了一个月的院，还是走了，寿终正寝，享年九十一岁。记得不久前，我带了一个熟人去找文文看病，是在值班室里找到她的，只见她一脸倦容，显然是陪了生病母亲一个晚上的结果。

        阿英笑着说：“一次我母亲病了，咳嗽有痰，她偏不吐，扪在嘴里要你用卫生纸来揩。我守夜照顾，拢夜不得睡啊！一会儿要水，一会儿又要解手，在床上接屎接尿，我说娘啊，你还这样，我得先倒了哩！——人一老，就变成个小孩。”

        欧阳是位儿科专家，说：“那还抵不上现在的小孩子，现在小孩都聪明过人的！”

        我笑着说：“现在的小孩，都被服侍得干干净净，又见过世面，哪像我们小时候？乌嘴巴公地见了生人，先要发阵呆，加上两筒黄鼻涕吊在口边，是个聪明的都被吊傻貌了！只怕将来老了，多半要被打回原形的！”

        一车人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大概都回忆起了别人小时候的模样，或者那句“一对黄狗守在洞口”左猜右猜老是猜不中大了就讨不到老婆最后谜底揭开就挂在自己脸上令人羞愧难当的谜语……

        我说：“人老了，最好活得有尊严，不磨后人，俗话讲‘早上扯萝卜，晚上响锣鼓’，去就去得干净利落。”

        梅梅笑着说：“那好办，事先准备颗安眠药！”

        我说：“只怕到头来准备好的药是抓不到手了。”

        欧阳说：“那确实，就怕得了老年痴呆不清白了。”说她母亲今年八十岁，老年痴呆已差不多两年时间，年轻时最精明能干的人，怎么就会痴呆呢？

        文文说：“我母亲到老倒很清白。发病开始是在我家里，一次她蹲着倒杯水，还没全站起来，就突然坐在地板上，杯子里的水都没沷脱，到医院就是腰椎压缩性骨折。骨折要求卧床啊！谁知一卧床，身体就下了，一个月后心衰，接着肾功能衰竭……临终前还问我哥，老衣都准备好了没？我哥说都准备好了哩！……乡里有个风俗，老人临终前要儿女抱，我七姊妹，六个都抱了，只剩最后一个大姐，大姐一抱，心电监护仪上的心跳砰地一下，就变成了直线……先都还有七八十次，人也清楚，也没得过老年痴呆，就是讲不出话了。”

        梅梅说：“按理讲，我老头儿是应该不会得老年痴呆的那种人，哪知也得了！”说她父亲今年八十一，痴呆有四五年了。起先就是性格改变，像小孩子一样变得小器，家里来一党侄儿男女，都不认得，但人一多，他就紧张，说：你们都走，屋里没米了哦！他现今关心的只剩三件事：米缸瓮的米，水缸里的水，还有一件就是他的衣服，叠得好好儿的衣服，被他扯出来短袖套长袖地穿在身上往外跑，还要儿女给他买口箱子，专门锁衣服，怕被别人拿走了。家里来人吃饭，他偷悄儿装了饭啊菜的，收在床脚底下，等到儿女搞卫生才发现，都长着霉……还往衣柜里收鹅梨，也不吃，烂成一滩水……给小孩买个新床，他见了就抗议说：你们买了，也得给我买个!

        ……还有件趣事，前段时间冰冻，一天大早，见他抱床棉被往楼上跑，一问，回说他年轻时有个相好的，这么冷的天，得给她送床棉絮哩——这不老糊涂了么？

        欧阳说：“怎么预防好呢！有人说老来打麻将应该不会得的。”

        梅梅说：“怎么预防？没法子预防!”

        说他父亲本来性格开朗，是个最想得开的人。发病前，他喜欢买彩票，会看曲线图还会计算。天天买，她劝过一次，说买那么多啊？他还回答说，不打彩票，就要得老年痴呆症哩! 儿女也就顺着他，哪料到，没中奖也就罢了，偏偏就中了个痴呆症！

        现在好，彩票终于不会打了，只会流口水，冬夏得给他围块清水兜子，他还生气，要扯掉，说：我又不是个娃儿，还围块抹裙子，丑死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