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看着夕阳无数的触角慢慢的侵犯这个城市，笼罩城市的柔和的光线总使人肌肉放松，就像一曲促人睡眠的曲子，悠扬而又醉心。市里面的路灯也喜欢凑这个热闹，尽心尽力的散发着光芒，照亮土地的每一寸肌肤，冷眼的看着路上的行人各怀心事的走开。

抬头望去，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楼房，在亮白的灯光和淡淡的月色照耀下，有些显得高高在上，但这也是人们的战利品，许多人为此奋斗了十几年，才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房产。在付出了十几年的青春和汗水后，到头来，这些年轻人看着百来平方的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骄傲。以前，总觉得事业上的发展，为国家做贡献才是男儿的志向，可谈何容易，一波又一波的人被房产和生活折磨的，锋芒全无，只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杨森心里大概也这么想的吧。

毕业两年的杨森，此刻手里拿着西装外套，低头回复女朋友的信息，慢悠悠的往回家的路上走，这条路上的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杨森抬起了头看向陌生的面孔，目光飘忽并没有目标，此刻他正看见，一对夫妻，男的走在前面，抱着一个可爱叽叽喳喳的女孩，女的在他们身后走着，目光温和的看着前面两个人，这副画面杨森不少见，但是每次都会多看几眼，随后，心血来潮似的拿出耳机，给他的哥们王刚发起了语音，两人迅速的聊起了，随之而来的笑声，总让人觉得世界上没有烦恼这个东西。杨森喜欢肆无忌惮的跟他朋友开着玩笑，毫无顾忌的说着大话，仿佛还在大学里，还在创业团队一样，可是，电话挂掉了，一切又恢复到了现在的生活，他站在红路灯路口的斑马线旁边，看着车来车往，心里想着，哪辆车能通向梦想？

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总会过的快些，快到让人怀疑是否自己想过那些事。杨森走到家门前，敲着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他的女朋友徐帆又迅速的回到电脑前，打着游戏，但这也不妨碍他们说着话。

“你今天咋回的晚些？”徐帆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不满说。

“最近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才跟刚子聊了会天，好久不见了。”他喜欢把王刚叫刚子，似乎这样叫，不会显得陌生。最后一句不知是对刚子的想念，还是想见故友，又或许真的仅仅是好久不见而已。

“聊什么了？”

“没啥，他说这周聚聚。”杨森仰面躺在床上，手里不停的翻着手机说。

“噢，跟你说一件我今天倒霉的事，今天，我骑车在路上走，一个开破三轮车差点刮着我腿了，我找他理论，他还说我，我两吵一架，气死我了！你说现在的人，不遵守交通规则还那么无赖，尤其是农村来的野蛮人，更可恶。……”徐帆一边盯着电脑看，手指不停的在键盘上敲着，嘴也不闲着，好像有一肚子的话在等着她慢慢倒出来，所以她看也没看杨森，又像是自顾自的说着。

杨森听到她说“农村野蛮人”，就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腔怒火，因为自己是农村人，原来她的心里是这么看农村人的，不知道怎么，杨森今夜听到徐帆说农村人，自己为何这么生气，也许是刚才听到刚子说他打算结婚了，也许是依然很不满女朋友提出的“无房无车不结婚”。

想到这里，杨森更生气了。他为了能和徐帆在一个城市，离开了创业团队，为了能给她更好的生活，他放弃了摄影，可换来的是什么，她没完没了的抱怨自己买不起房，买不起车，而且在今晚，他知道农村人在她城市人眼里是没有地位的。

杨森想的出神了，没有接徐帆的话，这反而让他女朋友很生气。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一回来玩手机，是不是又在勾搭别的姑娘？”徐帆生气的喊着，这个城市出身的姑娘脾气不怎么好，现在她转过身面对他，停止了玩游戏。

“你不没受伤吗？我在给客户回信息。你先洗洗睡吧！”杨森带着些怒意说着，他有没有看徐帆那张黑着的脸。

“你天天忙，也没挣多少钱啊？现在也不关心我了，我差点被撞着了，你问都没问，就一直玩着破手机。”徐帆似乎被他的敷衍态度惹怒了，口无遮拦的说着，根本无瑕想到，自己已经触碰到这个农村男孩的伤疤。

“我挣得不够你花，你去找个挣很多钱的啊，你不说你妈给你介绍了一个月薪过万的人吗，你去找他啊，天天跟我发大小姐脾气，真是够了，还非要有房有车才结婚，就你事多。”杨森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的喷着他心中的怒火。

徐帆惊讶了下，很受伤的哭着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跟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也许是哭泣占用了不少力气，她说话也没有那么大声了。

杨森看着哽咽的女朋友，心里的火也消了不少，不过，他也没有打算安慰她，不是他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而是那一刻杨森就想安静一会，不想争吵，不想说话，他累了，好像他背上的东西不会因为他的疲惫，而减轻重量。他又重新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屋顶，似乎在思考这次的争吵到底是谁的错，又似乎是在出神。

杨帆看着她男朋友没有过来哄自己，心里更是生气，抽出一张纸，擦干眼泪，冷战开始了，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让他服软的方式。

这位小姑娘只看到他男朋友的不在意，面对他的可恶，她也没有心思去想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咽下去的那句“我累了！”杨森也不敢说，害怕引发新的口舌之争，当然，他也没发现他女朋友放软的姿态，因为楼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很有魔力的吸引着这个年轻人。

此后，两个人在这间小房间里面，各怀心事，没有再言语了，空气似乎也凝结了，好安静，静的能听到彼此平稳的呼吸声。这一夜，同床共枕，除了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了，他们各自内心都把对方打入了地狱。倒是难得这样安静的夜晚，他们都可以好好想一下，是否真的选错了对方，换一种选择，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可这世界上没有重来，所以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幻想，而不会有人反驳和现实的打脸。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出奇的好，不冷不热的，像是在嘲讽他们的关系一样，又像是给予温暖他们，老天爷的心思也很难捉摸。持续了几天冷战的年轻人，面对好朋友刚子的邀请，还是配合的天衣无缝。杨森原以为冷战的这几天自己会无比孤独，但无意发现比起吵闹的女朋友，这几天过的甚是轻松，可是孤独之感还像以前一样，一直咬着他不放。明明置身繁华之地，音乐四起，朋友说笑，可怎么就感觉自己只是个隐形人，看人来人往，谈笑风生，总觉得不够快乐，如果说这是和女朋友冷战后才有的，那也不尽然，只不过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罢了。

杨森有些生气自己的不开心，便想尽办法，想驱散内心像空洞一样的东西，因此他邀朋友去ktv，敞开嗓子唱歌，随意折腾自己，可是这样也无济于事，于是，在凌晨时刻，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家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黑漆漆的，像煤矿一样。杨森以为女朋友已经睡着了，便也没打开灯，蹑手蹑脚的洗漱，轻轻的躺在床上，这才发现，床上没有人，他着急的打开灯，真的没有人，不是在做梦。杨森赶紧掏出手机，想打电话问她去哪玩了，怎么还不回，刚准备打过去，想想他们的冷站，何况自己这次也不想服软。他坐在床上看着电脑，发现那有一张纸，他迅速爬起拿起那张纸，“森哥，最近我想了很多，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下，所以我请假了，出去散散心，正好也好久没有回家了，想回家看看，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吧。”

杨森就这样看着那张纸，好像要看透这张纸里面的表情，然后放下那张纸，站在窗口，点燃了一支烟。他还是不想给她打电话，就算担心她住的地方是否安全，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情绪化。烟，或明或灭的闪烁着，杨森想着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帅气并且朝气蓬勃的男生，从来不缺女朋友，选女朋友也从来不选农村的，可为何总是不快乐呢，房、车，都需要自己去奋斗，为了能在大城市落脚，自己紧绷的神经也难以放松，而且身处繁华之地，温柔之乡，还总会感到孤独，杨森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他也不想想，因为疯玩了一夜，头难免会疼，所以他灭掉了烟，看了看纸条，关了灯，躺在床上，给她发了条短信：“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便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是不知道后半夜是否睡得着。

又过了一周，杨森觉得一个人的日子似乎不那么难过，就是这一周劝和的电话让他觉得有些心烦，这不，夺命电话又来了。看着徐帆的好闺蜜孔媛打来的电话，杨森很无奈的接了电话。

“喂，媛媛，你这都是第三个电话，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这几天太忙，过几天我一定道歉去，好不？”杨森抄起电话，就来了这么一句，无论哪一句都透漏着不耐烦。

“杨森，我知道你忙，不过这事也不耽误你多久时间，帆帆在家呢，这周末我们一起去她家……”孔媛也不生气他的不耐烦，替他出主意说。

“等会，这周末，我哥们有事需要我帮忙，早就打电话了，我不可能临时推脱的，你说的事我记着呢，怎么也不敢忘，你这几个姐妹，一天一个电话我敢不记住吗，得嘞，我这边忙，现在还有事，先挂了哈！”杨森打住孔媛要说的话，赶紧表明自己的意思，然后打住话头，因为他害怕她们还有什么招数是他没有想到的。

其实，杨森并不是心硬之人，农村人总会替别人考虑的毛病在他身上也彰显的很明显，所以在大学里面，追他的妹纸也不少，很多都是因为他不经意的替别人多考虑了一下下，就招来“桃花运”，因此，他那是女朋友总爱吃醋。但是这几天，天天接到这样的电话，已经磨灭了杨森对他女朋友的怜爱之情，因为他觉得这是她让她们做的，而且还在她朋友面前吐槽他多混蛋，这种想法让他这样血气方刚的男子汉难以忍受，更别说低头了。

周末如期而至，杨森走进早已经订好的餐厅，看着好朋友刚子和他的女朋友周慧慧，依偎在一起看什么东西，刚子的手搭在他女朋友的肩上，他的脸颊靠在周慧慧的头上，两个人都笑着，杨森就这样看着，自己也不禁扬起了嘴角，可内心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你俩看啥呢，这么开心？都快看不见我了！”杨森坐在刚子的对面，笑着说。

“搞笑视频，你又迟到了，等会自觉点，还按以前的规矩，呃，你俩还没好？”王刚像是无意的说着。

“不管她了，太任性，这几天，他那三闺蜜天天打电话，本来还想劝她的，现在想想，算了，随她，对了，你上次不说你升职了吗？后来咋样，你咋不吭气了。”杨森似乎不愿意谈他女朋友的事，可能他觉得自己也有错，所以迅速找了个其他话题。“谢谢嫂子，还是嫂子体贴人。”杨森接过周慧慧递过来的咖啡说。

“最近又没有消息了，可能老板觉得我胜任不了吧，你呢？前天你不说又卖了一套房子吗，卧槽，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在你小子身上灵验了，还是你小子靠这张脸，说实话，长的好看就是有好处。”王刚开始和以前一样开着玩笑，他觉得也许这样聊着，他的朋友心里不会那么难过，气氛不会那么尴尬。

“那是，长的好看就是有好多好处，哪像你？”周慧慧插话说。

“嫂子，你也不能这么说，长的好看只能是别人的，我刚哥要是太帅，你不怕外面有人惦记着，你说是不？”杨森爱开玩笑的毛病始终改不了。

“咋又说起我了，我……”王刚正要说什么，就被杨森惊讶的表情，和随之而来的是打断他的话而结束了自己想说的话。

“嫂子，我哥跟你求婚了？”杨森看着周慧慧拿着饮料的手上的戒指，惊讶的说着，也不顾着是不是打断他大哥说话了。

“这小子，眼挺尖。”说完，便幸福的笑了。

“给你打电话约你的那天，准备给你说这个，但是你大哥想跟你一起吃个饭，所以我们没有在电话说，现在你又跟徐帆闹矛盾，我早上忘记把戒指取下来了，你大哥走的时候还叮嘱我取下来，等你们和好了在告诉你的。”周慧慧是一个女人，本能的担心杨森会伤感，便想着解释一下。

“嫂子，你想多啦，有这等好事你该早告诉我的，事情一码归一码，恭喜啊，真替你们开心，来，走一个。”看着刚上来的美食，杨森想以此结束这个沾带着他女朋友的话题，说来也奇怪，他也没觉得伤感，可能真的是自己没有良心吧，杨森想起他母亲说的话，现在是有些赞同了。

接下来，他们随意的聊着，王刚看着他的兄弟不想谈徐帆的事，也就闭口不说了，聊了些开心的事，早早结束了这次小聚，杨森也很乐意早点结束，虽然不觉得伤感，但他还是想一个人静静，想些什么呢，可能是思考人生，又可能在想接下来徐帆那怎么办，不可能一直这么僵着。

顺着这条每天都走几遍的大道漫步，一种置身其中又身临其外的感觉，不自觉的膨胀着，恍恍惚惚走到楼下，此刻杨森不想进去，就在楼下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凳子后面的树干上没有多少树叶，秋风一吹，零零落落又掉了些，又是一年秋夜。杨森带着耳机，似乎没有真想听歌，只是不想耳朵孤独，他的眼镜看着前面的一群孩子，她们又蹦又跳，脸上兴奋的样子好像是赢得了冠军一样，远处广场舞大妈专心致志的跟着节拍。

杨森突然觉得这些大妈不那么讨厌了，看着看着，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了，他也想有个家了，还有那个亮着灯再等自己回家的人，可是他的眼睛一下又变得坚定，因为一想到结婚，就代表有车有房，而这一切需要自己的努力。

秋风温柔的抚摸着每个人的脸庞，说不定，还亲了亲那些漂亮的脸蛋，带给人们一丝丝凉爽和舒畅，同时也扫了扫无数杂而复杂的烦恼，或许其中夹杂了许多人的梦想。

杨森享受着，大脑不受控制胡思乱想的时刻，点燃了一根烟，眯着眼睛看着，那在黑夜里，发着刺眼光芒的红绿灯，他心里或许在想着，这段感情是否应该继续，或者是有没有后悔过放弃摄影，又或是创业那团火该不该浇灭？

一阵风吹来，他像被惊醒了一样，看了看跳广场舞的大妈和不知疲惫的小孩，因为看红绿灯发出的红红光有些久了，所以看东西总会看不太清，有些星星点点，当他回头看见红绿灯路口，有个女孩向他走来时，他慢慢坐直了身子，又慢慢靠在凳子上。“眼花了，还以为是她呢，唉，也不想想，怎么可能呢？”杨森自言自语的说着，又看向红绿灯路口，好像在看一位妖艳的美女一样，就这样，贪婪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