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记得

      傍晚时分，伴着最后一抹夕阳，迎着凉凉的河风，漫步在河边。河水轻柔地流过河中水草的身旁，似回头不舍，总不愿走。和夕阳作伴，另有一番惬意。忽然觉得身边少了一个牵着自己手，讲故事的人。

      还记得年少的我嚷着要骑在你脖子上摘月亮的事；还记得我满脸泥巴，你哭笑不得的样子；还记得那时家庭条件不好，为了家人生活你什么苦都吃，累倒了，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还记得一次考试考差了，我以为你会批评我，哪知心惊胆颤回家的我，却听到你爽朗的声音，说：“走，我们今晚守水去。”我高兴极了（因为父亲从不让我干农活），吃过晚饭，说走就走，把考试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坐在三轮车后，蛐蛐们在拼命地比歌喉，天上的星星们也尽展风彩。来到田边，小河中的水哗哗地往田里流，田的四周被堵得严严地。我就好奇地问了一声：“爸，都是正常的，还守什么呀！”你检查完一遍，像是在排除炸弹一样认真，然后说：“这两天用水荒，如果没有人守在这里，别人会扯走挡水的板子，田里的水就会流干，这庄稼就活不了了。”我没有多说什么，就在三轮车上等他。不一会儿，一群不速之客访问我，嗡嗡嗡嗡，啪——啪——，“这些家伙也太多了”，我心里嘀咕着。可是没过多久，到处都是疙瘩，我有些烦了，说：“早知道这样，出门就该带盘蚊香。”你却略带笑意地说：“带蚊香是没有用的，这些是露水蚊子，不怕蚊香，而且叮了人更痛，”停了停，接着说“我每年都会在这个时节守半个月，从晚上要守到天亮，当农民是很累啊，但是有什么办法，是我自己选择的呀……”你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心被怔住了，当初因为家庭放弃学业，想改变却因为缺少知识而只能认命，而我，现在是有这样大好的机会，我内心很不安。你总是以你最朴实的方式让我进步，让我成长。

      时间很无情，学成归来时，坐着你骑的三轮车后，突然内心有些酸楚。我不再见到那直挺的身板，不再见到那英俊的容颜，不再见到那神采飞扬的谈论，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深沉。

      后来你总是少言少语。每次打电话，刚说两句，你就会说叫你妈妈接吧，然后就坐在旁边听我和妈妈讲话。可你又按耐不住，总想插上一句，我其实很高兴。

      还记得那次中秋回家，我们闲聊，你说：“其实你读高中住校那会儿，每周返校，把你送上车后，你妈妈回到家里就哭了，说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身边，舍不得你……”你说的时候神色很凝重，我的心更沉了。工作了，一年才回家一两次，每次回去都像过节一样，你们早早地就办这办那，就跟迎接贵宾似的。而你更是像小孩，问我这样喜欢吗？那样想吃吗？本来在外工作的你，一会儿又回来看我，一会又回来看我。其实，这一切，我都明白。

      你早已不用承包土地了，生活也好了，但你还是闲不下来。你说，人活着就是要做点有用的事，否则就太没意思了。其实我明白你的。

      夕阳落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再驻足停留，欣赏一番，就只剩下一抹红霞。行人太匆匆，我还在追赶什么？

      我会记得那宽大的手掌抚摸儿头的温柔；会记得巷子深处，你召唤的声音；会记得漫步人生路上那一句句亲切的话语；会记得落日余晖下，那一天劳作归家仍笑容满面的老父亲。原来身边一直都没有缺少，那个讲故事的人。

      秋天快来了吧，一股凉意忽从全身掠过，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