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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红楼梦中人

谁是红楼梦中人

作者: 天空_7183 | 来源:发表于2018-01-28 12:39 被阅读371次

    网曰(指网络上流传的话语):人丑就要多读书,没有外在美,总得有个心灵美吧。

    网又曰:人穷就要多读书,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咱总得抓一样吧。

    天下难得的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吾辈庸碌,终日为稻梁谋,自然与这两样都沾不上边,庆幸这个冬天的阳光还算温暖,又庆幸还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于是乎在阳台置一小几,泡一杯清茶,读一卷红楼,不亦快哉!

    第二遍通读《红楼梦》。第一遍大概是在五六年前吧,那时候读得云里雾里,不求甚解,书中情节到如今已忘却大半,没想到这个冬天,机缘巧合,又拿起了它。

    红楼梦位列中国四大名著之首,普及率却实在是不高,喜欢的人喜欢的要死,照样还有一大部分人看不进去。我的建议是年轻时,特别是还没结婚的人,不要看,书里的家长里短,人生的大起大落,胸中没有点丘壑,自然是无法理解。

    书看多了,不免要做一些白日梦,人人都想当富贵闲人,富贵闲人却只有一个,就是书中的贾宝玉。作为一个男人,我们不妨把这个梦做得更绵长一些,假如你就是宝玉,面对林黛玉和薛宝钗,你会选谁做老婆呢?

    这个话题看似很俗,而且好像对女性朋友们,老婆太太们,多有冒犯,我前面说了,就是一白日梦,游戏而已,不必当真,若有动怒之心,姑且一笑置之吧。

    既然是选老婆,自然得有一些标准,譬如个人品性啊、才学啊、经济条件啊、容貌啊、身体健康程度啊等等,不一而足。当然这些条件还得有个优先级,谁在前谁在后,得定个标准。下面我说说我的标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有的男性朋友可能不太认同。

    第一:个人品性。这点之所以排第一,因为它太重要了,不服气的人看看谢宝钗家是怎么败了的就能理解了。

    第二:容貌。当今社会是个看脸的社会,拥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就可以站上胜利的制高点。

    第三:家庭条件。包括经济条件,家庭环境,门当户对否,不多解释。

    第四:才学。我们不是天天喊叫知识就是力量嘛,把它排第四位好像有点低啊。

    第五:身体健康程度。想来想去这一点应该再往前排一排,可是又不知道把谁挪下来。

    暂且就这么多吧。 好了,标准定了,下面就对宝黛二人做一番比较吧。

    首先对比一下黛玉和宝钗的品性。

    我常常在心里想,黛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她冰雪聪明,心思细腻而又敏感,常常对花流泪,对月伤神;她出身名门,却只能寄人篱下,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却自尊到近乎自卑;她被人视为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却能给予下层的丫鬟婆子们尊重和关怀;“小心眼”是人们贴给她的标签,她却能对人坦诚相待;她从不矫揉造作,遇事总是锋芒毕露的直陈己见,在她的心中眼中,容不得微尘,也记不得微嫌。她的这种锋芒,会刺伤一些人,但更多的人,却喜欢她的直率。这就是林妹妹,白璧微瑕,谈不上完美,却不由得让人心生爱怜。

    在黛玉身上,自尊和自卑就像一对孪生兄妹,黛玉苦苦维护的自尊,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自卑。初进贾府时,她“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了去。”周瑞家的送宫花时只是为了抄近道,心里并没有存高低贵贱的分别,只是最后两枝,恰巧给了黛玉,黛玉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宝钗过生日,大家一起看戏。一向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史湘云,把黛玉比做一个戏子,黛玉当时强忍着没有发作,后来和宝玉在一起时,她把这一腔怒火全迁怒与宝玉:“我原是给你们取笑的,拿我比做戏子。”宝玉道:“我并没有比你,也没有笑你,为什么恼我呢?”黛玉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还厉害呢!”“这还可恕。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这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他和我顽,他就自轻自贱了?他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民间的丫头,他和我顽,设若我回了口,那不是他自惹轻贱?你是这主意不是?你却也是好心,只是那一个不领你的情,一般也恼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小性儿,行动肯恼人。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恼他,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呢?”

    原来,黛玉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份,“他是公侯小姐,我原是民间的丫头”,黛玉自认为自己不过是民间的丫头,所以她初进贾府时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所以她得知周瑞家的给她的宫花是别人挑剩下的时会心生不满,所以她听见湘云把自己比做戏子时会勃然大怒。

    其实,若单论家世来说,黛玉大可不必自卑,黛玉的出身,说起来宝玉都是比不上的。黛玉的林家世代列侯,其父林如海更是前朝探花,官居巡盐御史。而贾家这边呢,爵位都是袭来的,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更别提能比得上探花了。贾政的工部员外郎也比不上巡盐御史这样的肥差。只不过林家这边人丁不旺,黛玉的母亲又死的早,使得黛玉从小就缺少母亲的关爱,父亲也随后离世,黛玉只能寄居贾府。就是因为这样黛玉才会如此在意自己的身世,缺乏安全感,使得她处处刻意维护的自尊,变成了深深地自卑。

    黛玉的身世之叹,在“黛玉葬花”这一节中有着集中的体现,第一次读时不太理解,觉得黛玉有点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现在想来,黛玉的身世也是蛮凄惨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双亲,离开了自己那温暖的家。在贾府里虽有老太太疼爱,但终究是寄人篱下,事事都要看人颜色,不能自己做主。一首《葬花吟》,道尽了其中的心酸和无奈: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关于黛玉的“小性子”,书中有许多精彩的描写,且看这一段:话说黛玉和宝玉刚斗完嘴,正在各自生闷气着呢,贾母派房里的丫头叫他们两个过去吃饭,黛玉抬脚就走,跟着的丫头说:“等着宝二爷一块去。”,黛玉道:“他不吃饭,不和咱们走。咱们走。”说着便拉着丫头出去了。这里宝玉又和王夫人说话,说要跟着王夫人一起吃,然后宝钗又对宝玉说:“你正经去罢。吃不吃,陪林妹妹走一趟,他心里正不自在呢。”宝玉道:“理他呢,过一会就好了。”

    宝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慌得很,三两下吃完饭就要往贾母这边来,半路上又让凤姐给绊住了,说了两句闲话,到了贾母房子,黛玉和一个丫头在做针线活,宝玉急忙搭讪,黛玉不理他。有一个丫头说:“那块绸子角还不好呢,再熨熨罢。”黛玉便把剪子一撂,说道:“理他呢,过一会就好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不急,接下来还有呢。

    不一会儿宝钗和探春也过来了,宝钗就打趣黛玉说哎呀这林妹妹是越来越能干了,黛玉就自嘲说我这不过是做个样子唬唬人罢了。宝钗就对黛玉说给你说个笑话,刚才宝兄弟问我那个药,我说了个不知道,他就不高兴了。黛玉说:“理他呢,过一会就好了。”

    看见没?同一句话连续出现了三次,显然黛玉是有意为之。关键是宝玉说这话的时候书中说黛玉已经头里走了啊,可见黛玉并没有走远,嘴里说走,其实在门外等着呢,结果宝玉说了个这话,林妹妹更加气恼了,一连用这句话顶了宝玉两次。

    宝玉对这句话的反应也很有意思,黛玉第一次说的时候,宝玉没反应过来,书中是这样写的,“宝玉听了,自是纳闷”。估计心里在想,这不是我说过的话嘛。黛玉第二次说了,宝玉这下不纳闷了,这下灵性的很,灵性过来说了个什么话呢,他没对黛玉说话,却转过头对宝钗说话:“老太太要抹骨牌,正没人呢,你抹骨牌去罢。”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大意是说咋这没眼色的,我想和林妹妹说两句话呢,你们又过来凑热闹。嫌弃的意味相当浓啊。接下来宝钗的反应也很有意思,书中写:“宝钗听说,便笑道:‘我是为抹骨牌才来的么?’说着便走了”。宝钗心里肯定是很不受用,但她表现的还是很有风度,说话还是笑着说,书里面很少写宝钗冷笑道什么什么,反过来在黛玉这边经常就是冷笑,两人性格差异可见一斑。

    黛玉身上还有一个标签就是“言辞刻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喜得手舞足蹈,黛玉说道:“当日圣乐一奏,百兽率舞,如今才一牛耳。”刘姥姥大吃大喝的样子,黛玉说可以画一幅“母蝗大嚼图”。史湘云官话说的不标准,把“二”念成“爱”,黛玉说她是:‘’偏是咬舌子爱说话。”

    照常理说,一个人,如果有傲气,心眼又小,嘴上又不饶人,那么这个人基本上就交不到啥朋友了。可黛玉却是个例外,黛玉不但有朋友,而且朋友还很多。首先宝钗就算一个,当然宝钗是一个很大气的人,这样的人本身就容易交朋友,不过像书中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中,两人互诉衷肠,那种亲密,已不是一般朋友能及的了。再一个,湘云也算一个。虽然说一开始豪爽的湘云是看不惯细腻的黛玉的,常常用话语怼黛玉,但到后来,两人却成为了心灵的相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凹晶馆联诗,两人心意相通。黛玉还有一个朋友,就是紫娟,说起来,她们两个是主仆关系,但实际上却情同姐妹。黛玉对紫娟的好,紫娟是这样说的:“林姑娘偏偏又和我极好,比他从苏州带来的还好十倍,我们两个,一时一刻也分不开。”紫娟更是把黛玉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去照顾,黛玉和宝玉吵架了,她居中调解,对黛玉直言相劝。为了了解宝玉对黛玉是不是真心,她故意编出假话来试探宝玉,她知道黛玉无父无母,婚姻大事无人给张罗,对黛玉的遭遇,打心底里同情。最后黛玉香消玉殒,紫娟也心灰意冷,通过出家的方式来完成对黛玉的陪伴。黛玉和紫娟的友情,无疑是大观园众姊妹友情关系里最感人的一笔。

    像黛玉这样,性格中有这么多的缺陷,却又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究其原因,在于黛玉的“真”。黛玉是一个率真的人,她不会矫揉造作,同时她又待人以诚。就像前面讲的她和湘云起冲突的那次,湘云把她比做戏子,黛玉很生气。这事其实不怪黛玉,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里,戏子的身份地位是很低的,把一个千金小姐和戏子相比,本身就是一种大不敬,搁谁谁都会生气。黛玉虽然当时很生气,但她不记仇,她也了解湘云的性格,知道她是那种说话不经大脑的,所以到了第二天,宝玉还没从这件事中走出来,写了个偈语在那里自怨自艾,黛玉就拿着这偈语去找湘云,两个直接当事人已经和好如初了。黛玉待人是真诚的,没什么心机,宝钗给她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她就把自己的心思对宝钗合盘掏出,什么“我只当是你心里藏奸”“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是误到如今”。都说黛玉孤傲,目下无尘,可黛玉热心的教香菱作诗,给她荐书,讲诗,改诗,真正做到了“诲人不倦”,丝毫没有因为香菱没念过几天书而看不起她。黛玉和紫娟之间的友情,是真正的超越了阶层,两人身份的差异,并没有成为她们之间的阻碍。

    聊完了黛玉下面再来说说宝钗,书里面是这样介绍宝钗的,“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纪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美丽,人人都说黛玉不及。那宝钗却又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故深得下人之心,就是小丫头们亦多与宝钗亲近。”

    这段话里的几个词语点出了宝钗主要的性格特点,我们一一来看。

    其一,性格端方。宝钗稳重平和,罕言寡语,心地善良。统观全书,很少见到宝钗动怒的时候,黛玉经常出言挖苦讥笑宝钗,宝钗的反应是“浑然不觉,从未心存芥蒂”。第八回中有一个片段很有趣,这一回目的标题是“探宝钗黛玉半含酸”。话说这一日宝玉和黛玉先后来到薛姨妈这边看望宝钗,薛姨妈摆了几样细巧茶果留他们吃茶,宝玉就说我前几天在珍大嫂子那吃的鹅掌鸭信太好吃了,薛姨妈说那太巧了,我这里也有,忙把自己糟的取了来与他尝。宝玉的嘴很刁啊,他说吃这个没酒就不香,薛姨妈又忙叫上酒。宝玉性急,不要温酒,要吃冷的,众人忙劝,宝玉不听,这时宝钗说了几句话,宝玉一听,乖乖的放下冷酒,命暖来方饮。

    且看黛玉这时是如何反应的,“黛玉磕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黛玉平日的心思是最多的了,她见宝玉这样子听了宝钗的话耳朵就软了心里能没反应?但她不会直接去说的,她用了一种更聪明,也更巧妙的方式,这也是黛玉的可爱之处。书中写到可巧黛玉的小丫鬟雪雁来与黛玉送小手炉,黛玉就问她这是谁让你送来的啊?雪雁说是紫娟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来的。然后黛玉就说了这句话,简直是一语双关,大有深意啊,“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他,比圣旨还遵些!’”。

    啧啧啧,听听这话说的,黛玉这张嘴也是无敌了,明着是说雪雁,暗地里说宝玉,顺带奚落一下宝钗。宝玉听了这话的反应是“也无回复之词,只嘻嘻的笑两阵罢了”,宝钗的反应呢?“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也不去睬他”。宝钗真真是涵养好!

    我前面说了,统观全书一百二十回,很少见宝钗生气,不过这很少不代表没有,宝钗也生过一次气,这次气也生得很有意思。

    这次事件前面的铺垫是宝玉和黛玉又吵架了,凤姐赶来说合,把二人带到贾母这边来。宝玉想给黛玉说点啥,道个歉啥的,黛玉坐在贾母旁边,一言不发,宝玉一看这人多,又不好意思,就到处找人搭讪。恰好宝钗也在这里,宝玉就给宝钗说你看大哥哥(指宝钗的哥哥薛蟠)前两天过生日,我身子不好也没过去也没送礼,实在是不好意思。宝钗就说都是自家兄弟,这也没啥,你要这样想,反倒显得生分了。宝玉就说还是姐姐体谅我。(宝玉这句话说的有点不合适啊,林妹妹听了会多想的)宝玉又说姐姐怎么不去听戏?宝钗说我怕热,看了两处,就回来了。

    接下来,好戏来了,宝玉没话找话,又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来也体丰怯热。”你说这宝玉是不是嘴贱?什么叫言多必失,平日里宝玉是最会体贴女孩子的心思了,这时却不会说话了,估计也有讨好林妹妹的意思在里面,虽然他可能是无心的,但心里既然存了个那意思,下意识顺嘴就说出来了。女孩子是最忌讳别人说她胖的,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叫人怎么下得了台。

    果然,向来好脾气的宝钗也忍不住了,“宝钗听说,顿时红了脸,待要发作,又不好怎样。回思了一回,脸越下不来,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有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

    我前面说过,宝钗说话向来都是笑着说,这次是冷笑,头一遭儿,可见真是生气了。宝钗这话说的也很有意思,你把我比杨妃,我可没有好哥哥做得了杨国忠,话里的意思直指宝玉和黛玉。这还没完,恰巧这时有个不长眼的小丫头因不见了扇子,就来问宝钗说必是宝姑娘藏起来了。宝钗这下火大了“宝钗指他厉声说道:‘你要仔细!你见我和谁顽过!有你素日嬉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你该问他们去!’”

    前面说了宝钗的性格是温顺平和,而且是深得下人之心,小丫头们也喜欢和她亲近,这次却一反常态,又是“冷笑”,又是“厉声说道”,火发得着实不小。“你见我和谁顽过!”这句话还透露了一层意思,宝钗虽和小丫头们亲近,但又不会像别的姑娘们那样和她们一起嘻笑打闹,始终是有点距离感的。这就是宝钗性格特点里的另一面,“冷”的一面。

    关于宝钗性格中“冷”的一面咱们先搁下不提,先把这次事件说完,后面宝钗的话很精彩。却说宝钗这里发火,黛玉就有点得意,就接着前面看戏的话头问宝钗说宝姐姐,你听了两处什么戏?宝钗知道黛玉的意思,就说我听的是李逵骂了宋江,后来又赔不是。宝玉又过来接话了,就他话多,宝玉说姐姐通今博古的,怎么这会连这出戏的名字都不知道了,这出戏叫《负荆请罪》。宝钗这时笑着说哦,原来这叫《负荆请罪》啊!你们博古通今,才知道‘负荆请罪’,我不知道什么是‘负荆请罪’!

    看到这里,不禁让人拍案叫绝,三人间的斗嘴太精彩了,宝钗的一句‘负荆请罪’直接怼的宝黛二人无话可说,书里写道“宝玉黛玉二人心里有病,听了这话,早把脸羞红了”。

    宝钗的第二个性格特点就是心地善良,体切人,处事周到,办事公平。一次,袭人央求湘云帮她做点针线活,湘云自然是不好拒绝,宝钗知道后马上对袭人讲“湘云在家一点都做不了主”“每天做活做到三更天”“一来就说累得慌”,责怪袭人“怎么一时半刻不知道体切人”,并主动接去了要湘云做的活计。还有一次湘云开诗社要做东道,宝钗因怕她花费招她婶娘的抱怨,便出资帮湘云办螃蟹宴。因此,性格直爽,心直口快的史湘云这样称赞宝钗:“这些姐妹们,再没有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是有这样一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对于寄人篱下的黛玉,家境贫寒的邢岫烟,宝钗也给过种种资助,就是对大观园中的下人,她也能体谅她们起早睡晚,终年辛苦的处境,为她们筹划一点额外的进益。

    好了,好的说完了,下面就来看看宝钗性格中“冷”的一面。

    先说说红楼梦中有名的“滴翠亭”事件。这滴翠亭本是大观园中的一个亭子,盖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槅子,糊着纸,四周都是游廊。这一日宝钗在园中闲逛,互见前面一双大如团扇的玉色蝴蝶,上下蹁跹,便欲扑来玩耍(可见宝钗不光是沉稳端庄,也有活泼可爱的一面),蝴蝶在前面飞,她在后面追,这一路就来到滴翠亭外,然后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说话的是宝玉房中的两个丫鬟,小红和坠儿,两人说话的内容,牵扯到书中的另一对男女之间的爱情——小红和贾芸。小红是贾府里的奴才,贾芸是处于底层的主子,两人一见钟情,但在大观园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女儿国中,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于是要通过坠儿传递手帕来传递情意。这种事情,在大观园中是绝对禁止的,如果被发现,恐怕就是被打一顿,撵出去,永不许进园子。所以她们才会选择在滴翠亭这个建在水池中的建筑物里讨论这件事,小红是个无比精明的人,就是在这种严密的所在,她还不放心,她说咱们在这里说话,难保外面没人偷听,不如把这窗槅子都推开,万一有人,看见他们开窗说话,也不会怀疑,而且有人过来了,也能远远的就看见。

    宝钗这时就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一边在心里暗骂“怪道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一面想“那小红素昔眼空心大,是头等刁钻古怪的丫头,如今我听了他的短,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然后她一面加重脚步,一面大喊黛玉,还故意问小红有没有看见黛玉啊?我刚才还看见她蹲在这玩水,才准备过来吓她一吓,没想到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好了,危机成功解除,小红拉着坠儿道“了不得了,林姑娘蹲在这里,一定听了话去了!要是宝姑娘听见还罢了,那林姑娘嘴里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他一听见,倘或走露了,怎么样呢?”

    关于整个滴翠亭事件,好多读者认为这是宝钗在嫁祸黛玉,是宝钗有心机的表现。我认为这倒谈不上什么嫁祸于人,宝钗的举动也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举,并不是有意为之,从后文中来看,贾芸和小红的恋情也并没有受到这个事件的影响,黛玉也并没有因此招祸,而且宝钗和黛玉后来的感情非常的好,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中两人有这么一段对话,“黛玉叹道:‘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而我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其实黛玉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看起来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别人只要对她好一点,她就给人家掏心掏肺了。

    这里通过这个事件来说明宝钗性格中“冷”的一面,实在是在于宝钗的一个想法,她认定小红和贾芸他们是“奸淫狗盗”的人,在她看来,男女之间,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是不被允许的,是羞耻的,一定要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可以。后来关于她和宝玉的婚事,薛姨妈曾征求过她的意见,宝钗的回答是“妈妈这话说错了。女孩儿家的事情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亲没了,妈妈应该做主,再不然问哥哥,怎么问起我来了?”从这一点上看,宝钗的性格上受礼教和规矩的束缚太多,欠缺一点真性情。

    第三十二回中,金钏儿投井自尽后,宝玉的伤心自不必言,就连袭人也“想起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宝钗对王夫人说金钏儿不会自杀,可能是在井边玩闹不小心掉下去了。如果真是自杀,说明她是个糊涂人,不值得可惜,不过多赏几两银子罢了。王夫人说不好把给黛玉过生日的新衣服拿来给死者妆裹,怕黛玉忌讳,宝钗马上说可以用她的新衣服,她不忌讳这个。金钏儿确实是因为受到了王夫人的责骂而投井自尽的,虽然宝钗为了安慰王夫人而说出了这些话,但是她言词间的这份超脱和理智,还是让人觉得有点“冷”。

    凤姐一直是荣府中的管家,有一段时间她生病了,就请探春和李纨暂管,宝钗也被请来帮忙。后来凤姐对宝钗的评价是“拿定了主意,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虽说宝钗是亲戚,贾府中的事情她不好多管,但她小小年纪,这份明哲保身的功力也是不浅。

    书中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宝钗抽的花名签子上画着一枝牡丹,题的诗是“任是无情也动人”,“无情”二字不是说宝钗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而是说她缺少一点率性而为的真性情。宝钗常吃的一种药叫“冷香丸”,“冷香”二字是宝钗性格特点的集中体现。脂砚斋点评红楼梦对宝钗有这样的一番相当中肯的评价:“待人接物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可厌之人未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

    宝黛二人的性格特点就先聊到这里吧,这一回合的比较,二人难分高下,至于谁更适合作老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我自己来说,我还是喜欢林妹妹稍多一点,不过宝钗这种女孩可能在这个社会会更吃香一点。

    个人品性对比完了,下面来比较一下宝钗和黛玉二人的颜值。

    红楼梦一书对人物外貌的描写是非常详尽的,特别是对书中的女子,基本上每个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佩戴什么饰品,都会不厌其烦的进行描写,唯独对黛玉是个例外,作为书中的第一女主角,作者对她外貌的描写却是惜墨如金,而且几乎全部是“务虚”而非“写实”。

    譬如宝黛初会,在贾宝玉的眼里,这个妹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王熙凤对黛玉的评价是:“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儿,我今日才算看见了。”虽说凤姐说这话有讨老太太欢心的意思,不过以她在贾府中的地位,倒真没必要去逢迎一个刚进贾府的小丫头。在二奶奶世俗的目光和言辞里,“标致”二字应该是最高的最有文化的赞美了,她还曾经自嘲自己和心腹平儿是“烧糊了的卷子”呢。

    再看看书中的第一俗人呆霸王薛蟠见到黛玉是什么样的表现:“魇魔法姊弟逢五鬼”一回,王熙凤和贾宝玉被赵姨娘和马道婆使了魔法魇住,贾府乱成一锅粥,“别人慌张自不必讲,独有薛蟠更比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贾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的不堪。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按说像薛蟠这样一个富家公子哥,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美丽的香菱也只被他视作“马棚风”,可他一见黛玉,就惊为天人,马上“酥倒”,足见黛玉那超凡脱俗的气质。

    所以说,曹公对黛玉的外貌没有采用写实的手法,是有他的道理的,“世外仙姝寂寞林”,黛玉的美,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再来说说宝钗。第八回中有这样一段描写“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纂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从“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四字来看,宝钗应该是一张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这样的脸型是我国传统美女的脸型,但是可能在现在这个时代不是很受欢迎,现在的女孩千方百计要把自己整成锥子脸。再结合前文里宝玉对宝钗开玩笑时说宝钗是“体丰怯热”,宝钗的身材应该是微胖的。这点也与现代人的审美观不符,现在的女孩子追求的是瘦,想尽各种办法来减肥。

    如果把宝黛二人比做成花,宝钗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牡丹花,牡丹花雍容华贵,端庄高雅。黛玉是“莫怨东凤当自嗟”的芙蓉花,它傲霜绽放,是另一种纤细之美。这一回合的PK下来,两人还是难分高下,两位都是大美人,只是类型不同,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看你好哪一口。

    下面来比较一下二人的家庭环境。

    先说说黛玉,书里面是这样介绍她父亲的:“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至兰台寺大夫,本贯姑苏人氏,今钦点出为巡盐御史,到任方一月有余。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

    从这段文字至少可以看出以下几点:第一,黛玉家从他父亲起到祖父甚至更远的先人都是当官的,世代列侯。他父亲原来的官职是兰台寺大夫,现在升了巡盐御史。这个兰台寺大夫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吧,权利不是很大,也没啥油水,但好处是离皇上比较近。后来这个巡盐御史是个什么官呢?这个官职可不得了。从古至今,盐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历代都是官营,巡盐御史就是由皇上钦点的巡查地方盐务的官员,担负着查察盐政,纠举不法的重要职责。明清时期,扬州盐商的富有是天下闻名,而盐商们能否得到盐业经营的权利,就得看巡盐御史给批不批,所以这巡盐御史一职,实在是既掌握着权利又掌管着财富。

    前几天听高晓松的一档节目,他讲《金瓶梅》,谈到了西门庆这个人,他说西门庆的财产里面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贩盐,明朝有一段时间,盐特别的紧缺,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富商大贾,都没有盐吃,所以那时候贩盐的生意就是利润最高的生意。可是这贩盐的生意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得有官府发的盐引,相当于现在的营业执照吧,没有盐引就是贩私盐,这可是重罪。西门庆当时就花大价钱买了一张盐引,可是光有盐引还不行,食盐短缺,大家都拿着盐引排队,排到你了就给你批上多少斤你拿去卖,有的人从爷爷辈排到孙子辈都没轮上。西门庆运气好,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官职就是巡盐御史,然后就对西门庆说你明天就派人去运盐,需要多少我给你批。西门庆就开始做这个贩盐的生意,给他挣下了一大笔钱。

    所以说林如海当的这个巡盐御史确确实实是个肥差,但林如海能挣多少就不知道了,如果他是个清官,规规矩矩办事,就靠他那点俸禄,那家底估计也不会太厚实。如果他是贪官,那富裕程度就不是一般的官宦之家能比的了。林如海贪或不贪,书中没有介绍,我们照常情推测,应该是不太贪。要说完全不贪,是不可能的,在当时那种社会体质下,要当个清官,太难了。先不说你自己能否守得住,就是自己能守住,那个体制也容不得你,别的官也容不得你。但要说他是个大贪官,也不可能,第一个,凡是做的太过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皇帝也容不下你。其次,如果真是大奸大恶之人,名声很臭,书里面就会交代,不会说一笔不提。综合来看,林如海首先不是大贪官,但肯定也会有一些灰色收入,所以,家庭的经济条件是非常可观的,再加之林黛玉是其独女,视之为掌上明珠,出嫁之日,嫁妆必是十分丰厚的。只是可惜的是,林如海英年早逝,他遗留的家产哪去了呢?书中没有明确交代,不过从各种线索上看,这笔钱应该是叫贾府贪污了。林如海病重时,贾琏带着黛玉回扬州探视,林如海去世后又是贾琏和黛玉送灵柩回原籍苏州,黛玉是名义上的遗产继承人,只是那时黛玉年幼,诸事委托贾琏办理,贾琏把林如海的丧事办妥之后肯定也把这笔钱带回了贾府。第七十二回中,贾琏和凤姐说起银钱上的事情,贾琏说过这样一句话:贾琏道:“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这个“三二百万的财”应该就是指林如海的遗产。这么大一笔钱,贾琏自己肯定也不敢完全私吞,克扣一部分,上交的那部分,估计也在建造大观园时使用了,可怜的黛玉,她在贾府里完全失去了经济基础,她在《葬花吟》里写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十分贴切的道出了她寄人篱下的真实感受,从经济条件来说,她是荣国府姊妹里最可怜的一个。

    黛玉的家庭环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真正的诗书之家。前文里说了,黛玉父亲林如海是前朝探花,我们原来学过一篇课文叫《范进中举》,范进一大把年纪了,中个举人就欣喜若狂,而举人和探花之间,还有长长的一段路。首先举人需要参加会试——相当于国家级的考试,通过之后叫贡生,贡生再参加殿试——在金殿之上,由皇上主考,合格之后就叫进士,而进士又分为三甲,第一甲只有三人,就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个难度比我们现在的高考、公务员考试都大。无限风光的贾府,从贾珍、贾赦、贾政、贾琏、贾蓉算起,连一个参加过科举考试的都没有,难怪贾政打起宝玉来下死手,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宝玉身上,期盼宝玉能科举高中,光耀门楣,真真是恨铁不成钢。所以说黛玉家才是真正的富贵,诗书之家,黛玉配宝玉,倒是宝玉配不上黛玉了。

    再来看看宝钗的家世。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护官符”四句话,概括出了在当时极为有钱有势的四大家族,而这最后一句,就是指的薛宝钗所在的薛家。书中是这样介绍的:“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共分八房。”

    “紫薇舍人”是一个官职名,也叫“中书舍人”,属于内阁中书科里的一个职衔,没有什么大的权利,仅事缮写文书。这薛公告老还乡之后,后人便没有做官的了,全做了商人一行,不过不是普通的商人,是在内务府领银子,替皇室采办物品,属于皇商,家资百万,巨富无比。

    这薛家生意虽然做的不错,但苦于朝中无人,没有庇护,虽是皇商,但社会地位却不高。嫡子薛蟠担负着振兴家业的重任,却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底下的人便趁机拐骗,家业渐渐有了败落之兆。

    在这种情况下,薛家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宝钗身上。这宝钗生的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从小就读书识字,薛家便趁皇上聘选嫔妃之机,想送女进宫,一举改变朝中无人,家业败落的局面。宝钗也是在这个机遇下进京,住进了贾府。贾府里的贾元春也是走的这个路线,只不过元春成功了,成为了皇上的妃子,使得贾家的辉煌又延续了几年,宝钗却落选了。

    所以从家世这个层面比较宝黛二人,黛玉家是真正的富贵之家,书香门第,只是后来父亲亡故,只得寄人篱下,经济不能独立。宝钗家是巨富之家,却谈不上贵,宝钗虽也知书识礼,其兄薛蟠却是无懒之徒,故也称不上诗书之家。并且后来薛蟠惹上人命官司,把家业也全败完了。

    如此看来,在家庭环境比较这个环节,黛玉是要胜出一筹的。

    接下来的这部分内容,我们来谈谈宝钗和黛玉的才华。

    整部红楼梦中,宝黛二人的才情,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二人第一次公开的展示诗作是在元妃省亲这一回,元妃命众姊妹作诗庆贺,由于是应景之作,大家的诗作都是一些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词句,唯有黛玉替宝玉所做这首“杏帘在望”里面的“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两句,写景较为别致,令人耳目一新。

    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衡芜苑夜拟菊花题”,众姊妹第一次结诗社,宝钗黛玉的才情得到了充分的释放。这一次诗社的主题是咏白海棠,宝钗的诗是:“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黛玉的是:“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李纨对宝钗的诗作评价是“含蓄浑厚”,对黛玉诗作评价是“风流别致”,这么看来,二人的诗作和各人自身的气质是高度符合的。最终,宝钗的诗被评为第一,黛玉的次之。

    第三十八回,众人第二次结诗社,这次题咏的对象变成了菊花,林妹妹再爆金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孤标傲世”一词既是写菊,亦是写她自己。《咏菊》《问菊》《菊梦》三首被李纨评为: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不得不说这李纨虽说诗歌创作能力不行,但是鉴赏能力还是很高的。

    宝钗这一次写了《忆菊》《画菊》两首,算是中规中矩吧,和黛玉的三首比起来,还是显得平庸了一些,或者说,是欠缺一点称之为“诗情”的东西。倒是后来吃螃蟹时戏做的咏螃蟹诗“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一句,被众人评为小题目寓出了大意味,讽刺之味甚浓。

    大观园里的第三次起诗社,就一直到第七十回了,这一次是黛玉发起,一首《桃花行》融入了黛玉的漂泊之情和身世之叹,颇有唐寅《桃花庵歌》的风韵。后来的咏柳絮词,二人各有佳作,黛玉的《唐多令》:“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用词纤巧,只是未免太悲。宝钗的《临江仙》翻出新意,一改黛玉的颓丧,“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岂必委芳尘”和“任他随聚随分”两句,将柳絮的四处漂泊,无力掌控自身命运的悲苦之情化成了四海为家,缘起则聚,缘灭则散的洒脱之情。末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充满了向上之气,读来不由得使人精神一振。

    除了诗词上的功夫,宝黛二人也都还有别的才艺。宝钗在绘画方面颇有研究,第四十二回中,贾母游完大观园后命惜春把园子画下来,这惜春想必只是书画爱好者,闲来无事喜欢画上几笔,大家便都夸她画的好。没想到这次接了个大活,推脱吧不好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画,却又无从下手。宝钗就来指导,从怎么样布局,怎么样打样,怎样安插人物,用什么纸,什么笔,需要哪些颜料,还有碟子,碗,水缸等各种绘画工具开了一个单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宝钗的绘画水平如何书中没有交代,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从这一回内容来看看起码她是有着深厚的理论基础的。

    宝钗有绘画的才艺,林妹妹也有才艺,就是弹琴。第八十七回“感深秋抚琴悲往事,坐禅寂走火入邪魔”一回中有这么一段:“这黛玉方披了一件皮衣,自己闷闷的走到外间来坐下。回头看见案上宝钗的诗启尚未收好,又拿出来瞧了两遍,叹道:“境遇不同,伤心则一。不免也赋四章,翻入琴谱,可弹可歌,明日写出来寄去,以当和作。”便叫雪雁将外边桌上笔砚拿来,濡墨挥毫,赋成四叠。又将琴谱翻出,借它《猗兰》《思贤》两操,合成音韵,与自己做的配齐了,然后写出,以备送与宝钗。又即叫雪雁向箱中将自己带来的短琴拿出,调上弦,又操演了指法。黛玉本是个绝顶聪明人,又在南边学过几时,虽是手生,到底一理就熟。”这黛玉不仅能弹琴,而且还是自己作词,音乐才华确实了得。

    宝钗的才能不仅仅是在这些诗词绘画上,她的管理才能也是出类拔萃。荣国府这边一直是王熙凤管家,后来王熙凤生病了,就请探春,李纨来代理,宝钗也被请来帮忙。探春受到赖大家的启发,认识到原来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值钱的,宝钗笑她是千金小姐的膏梁纨绔之谈,并引用朱夫子的《不自弃文》,指出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在选定大观园的承包人人选的问题上,探春征求宝钗的意见,宝钗给出了她的识人方法:幸于始者怠于终,缮其辞者嗜其利。大意是说:事情开头侥幸顺利的人,最终会怠惰松劲;嘴上说得漂亮的人,实际爱占小便宜。

    平儿推荐莺儿她妈来承包蘅芜苑和怡红院的香草香料,因为莺儿她妈擅长弄这个。宝钗马上拒绝,原因是莺儿是她房里的丫头,她要避嫌,免得让人说她以权谋私。另一方面宝钗觉得她们是贾府的亲戚,是外人,不能说让人家自己家的人都没事干,倒把营生让外人弄去了,所以宝钗是不同意的。但是又因为让别人弄这个又没人懂,不擅长,宝钗又推荐宝玉的书童茗烟他妈来弄,这茗烟他妈和莺儿她妈相好,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找莺儿她妈商议,就是有什么利益上的交换也是她们私下的事,没人能扯到宝钗头上来。这样的安排是三全其美,可见宝钗的心思是非常细密的,考虑事情是非常周到的。

    在这件事情上,宝钗还提出了一条建议,这大观园里几十个下人妈妈们,得到承包权,有利可图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宝钗让这几个得到承包权的妈妈们每年都拿出一定的银钱贴补给剩下的那些个没营生的妈妈们。明面上的理由是那些个妈妈们也在园子里当差,每天起早摸黑,关门闭户,顶风冒雪,撑船抬轿,伺候小姐们出入,忙活一年到头,园子里的出息,也该分她们一点。暗地里,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宝钗是这样说的:“你们只管了自己宽裕,不分与他们些,他们虽不敢明怨,心里却都不服,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枝花儿,你们有冤还没处诉。他们也沾带了些利息,你们有照顾不到,他们就替你照顾了。”可以看出,宝钗虽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但却深谙管理之道,对人性人心是相当的了解。

    就管理才能来说,黛玉和宝钗相比似乎要逊色不少,在众人的眼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妹妹是做不来这些事的。不过这可能只是大家的误解,黛玉没做过这些事,不代表就不会做,第六十二回中黛玉和宝玉聊到了探春管家的事情,黛玉是这样说的,“黛玉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黛玉听了,转身就往厅上寻宝钗说笑去了。”宝玉完全是一副公子哥做派,对钱财是没概念的,你家里有钱也罢没钱也罢,反正少不了我的。黛玉却对局势有着清晰的判断,而且闲的时候也在心里算过帐,可见黛玉虽然并不执着于这些俗务,但也不是完全没算计的人。黛玉的思想是“入世”的。

    这一回合二人才华的比较也是难分高下,二人旗鼓相当,却又各有所长。

    下面咱们就来进行最后一项对比,关于宝钗和黛玉二人的身体健康程度。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时常病恹恹的林妹妹在这一项上最吃亏,长得是倾城倾国貌,却偏偏生了一付多灾多病身。在高鄂续的后四十回中,一向疼爱黛玉的贾母,之所以会选定宝钗做孙媳妇,与这一点也有很大的关系,毕竟要成为贾母最疼爱的宝玉的媳妇,要担负起振兴贾家的重任,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是不行的。书中第九十回是这样写的:贾母皱了一皱眉,说道“林丫头的乖僻,虽也是他的好处,我的心里不把林丫头配他,也是为这点子。况且林丫头这样虚弱,恐不是有寿的。只有宝丫头最妥。”

    那么黛玉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呢?书中并没有明说,黛玉初进贾府时有这样一段描写,“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这个“不足之症”是中医的一种说法,泛指各种虚症,虚症是指人的正气虚弱不足,又分为气虚和血虚。根据小说的描写,林黛玉患的应是一种慢性病。她“从会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每岁至春分秋分之后,必犯旧疾”,并且病症主要表现是咳嗽、咳痰、数量不等的咯血,“又咳嗽数声,吐出好些血来”。王大夫分析她的病症时说“这病时常应得头晕,减饮食,多梦,每到五更,必醒个几次。即日间听见不干自己的事,也必要动气,且多疑多惧。不知者疑为性情乖诞,其实因肝阴亏损,心气衰耗,都是这个病在那里作怪。”根据这些症状,许多人认为黛玉的病是肺结核。

    不过这样的论断是站不住脚的,肺结核民间俗称“痨病”,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几乎是一种不治之症,而且因为其有极强的传染性,人们是非常忌讳这种病的,几乎是闻之变色。如果黛玉真是肺结核,那贾母,王夫人还能让她待在大观园内吗?虽说贾母非常疼爱黛玉,可宝玉才是贾母的命根子,是整个贾府的希望,为了宝玉,贾母还能让黛玉和他形影不离,出双入对吗?宝玉房中的丫鬟晴雯有一次得了感冒,宝玉都不敢声张,悄悄的去请医生,怕被王夫人知道让晴雯回家去治,可见在大观园内得一个小病都有可能被移出园子,更不用说是传染性如此之强的肺结核。再一个就是如果说黛玉真是肺结核,那么紫娟,雪雁等丫头扶持她这么多年,还有宝玉,湘云都是和她从小玩到大的,这些人一个也没被传染,也是不合常理的。所以说认为黛玉得的病是肺结核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既然黛玉的病不是肺结核,那她到底有什么病呢?现代的红楼梦研究者认为她的病其实是先天性心脏病。黛玉的主要症状如体虚多喘,夜不能寐,少进饮食等都是先天性心脏病造成的,至于她在春秋两季常犯的咳嗽,痰中带血只不过是反复性的呼吸道感染。只可惜在那个时代,医疗水平不发达,导致了黛玉的病一直没有得到准确的诊断和治疗,最后只能抱恨而终。

    大观园的众姊妹中,黛玉是头一个多病的,宝钗和黛玉一比自然是要健康的多,只不过宝钗也不是完全健康,书中第七回也写到了宝钗的病,当时周瑞家的因要回王夫人的话,恰巧王夫人在薛姨妈这边,周瑞家的就顺道看望宝钗,她就问宝钗说是怎么好几天不去那边玩了?是不是宝兄弟又冲撞着你了?宝钗说哪里的话,是因为自己的病又发作了,所以两天没出门了,周瑞家的就问宝钗的病,“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儿请个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一势儿除了根才是。小小的年纪倒作下个病根儿,也不是顽的。”宝钗听了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药。为这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凭你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先天壮,还不相干;若吃寻常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药末子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不知是那里弄了来的。他说发了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吃他的药倒效验些。”

    这么看来,宝钗也是打小就有病,而且是顽疾,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银子都不管用,最后碰到一个癞头和尚,开了个奇奇怪怪的药方,吃了后才有点效果,要说这药方奇怪在哪里我们且看书中是怎么写的,“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这个药便叫做“冷香丸”。

    虽然用的药很奇怪,不过宝钗这病症状却很简单,“周瑞家的听了点头儿,因又说:‘这病发了时到底觉怎么着?’宝钗道:‘也不觉甚怎么着,只不过喘嗽些,吃一丸下去也就好些了。’”从宝钗的描述来看,应该是哮喘之类的病吧。

    这一回合身体健康程度的对比,黛玉自然是落了下风,宝钗应该是完胜。 

    以上分别从个人品性、外貌、家庭背景、个人才华、身体健康程度五方面对黛玉和宝钗做了比较,本来只是兴之所至随便写上几笔,没想到一旦写开就啰哩啰嗦的收不住,每天的时间都很紧张,只能是在孩子睡了之后写上一点,刚开始动笔时屋外的阳光很温暖,这中间下过一次暴雪,有一周的时间,楼下的过道上都是厚厚的冰溜子,每天出门和回家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直到我写到现在这篇文章快完的时候,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已过,气温又慢慢开始回升了,正在窃喜寒冬已过的时候,又是一场暴雪来袭,窗外北风呼啸,乱琼碎玉,纷纷扬扬。算一算时间,已是一月有余。这《红楼梦》就是一个坑,超级大的坑,一旦陷进去就难以自拔,忽然就想起了曹公的那几句话:“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黛玉和宝钗都是极好的姑娘,但她们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黛玉如诗,宝钗如禅,宝钗是繁华落尽见真淳,黛玉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真的很难从她们两个中二选一,不过既然咱们比较了这么多,总的有个结果,踌躇再三,忽然想出一个两全之策:让宝钗做老婆,让黛玉做情人,忽然又觉得这句话写的不妥,这要是让老婆看到,不免惹出一场口舌,让其他女性看见,还以为我是花心之徒,犹豫再三,对镜自照,镜中的自己不过是一油腻的中年男人,遂大梦初醒,幡然醒悟,还是要珍惜眼前人,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的老婆好。

    本文的最后,用一段宝玉和黛玉的对话作为终结,曹公笔下的宝玉,虽是天下第一多情的人,却也是天下第一专一的人,他具有男女平等的意识,他对女性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尊重,他对黛玉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 黛玉说道:“我便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 宝玉盘着腿,合着手,闭着眼,嘘着嘴道:“讲来。” 黛玉道:“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 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 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 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 宝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 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 宝玉道:“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 黛玉道:“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 宝玉道:“有如三宝。” 黛玉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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