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南哥的,就像不知道什么能把他忘记。对于这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我只有两句话——他没进过监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
最近一次见到南哥,是在上周四,在公园的人行栈道,那时皎月当空,湖面水波不兴,空气中透着阵阵雨后花粉的暗香。
按南哥的原话,此时此景,旁边如果站着是一位姑娘,不需要多好看,长发,短裤,不抹指甲油,他可以不假思索口若悬河,说一小时柳三变,道半时辰苏东坡,让那女孩在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中来回甜蜜煎熬,最后在舌干口燥中提枪上马,就地野合。
当时南哥顶着一个极富创造力的发型,如同那浓密发根下肥沃想象力的延伸,他总是走在我们那一代人的前列线上,当我们还是懵懂花季时,他便义无反顾的早熟了,常常45度角俯瞰裆下,想象着爱情究竟是什么鸟样。
在五年级的一个下午,爱情便撞上了这份憧憬。回头看来,诸多异象先兆表明那注定是个不平凡下午。那天落日在云层包裹中,欲求不满的泛着黄光,天地间密不透风,一副风雨欲泄的前奏。小卖部前,南哥盯着排在前面的女孩,长发,短裤,不抹指甲油,小腿像是几米淤泥中刚挖出的白藕,女孩转身离开,秀眉微蹙,瞪了眼身后明目张胆的登徒子,刹那间电光火石,石破天惊,惊心动魄,千里之外的天空,打下一道紫色闪电。
家里爷爷打小才子佳人典故的耳濡目染,日美老师隔着屏幕的言传身教,南哥懂得五花八门的撩妹知识、眼花缭乱的体位姿势,以及为数不多的外语单词,不曾想,少年的情窦在那个天雷地火的瞬间悄无声息的盛开,绽放的一塌糊涂。
二
那天晚上和南哥聊到很晚,但聊的不多,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后来南哥在大学修完《公共关系学》后得出一个完美解释:因为我俩都是处女座。
临走前,南哥似笑非笑的笑了笑,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第一次见到这种颇挑战脸部肌肉的笑容,是在小学五年级,南哥撩拨隔壁班的同学干架,输了,确切的说,是不战而逃。
当时南哥先来到约架的地点,腰上别着大块头磁带机,刚放到《龙拳》这首歌,盗版磁带为周氏唱腔附上一层沙哑,愈发朦胧,副歌的怂恿下南哥显得格外亢奋。隔壁班的对手却巧妙的迟到了几分钟,深谙避敌锐气之道,使南哥跌入前一首歌结尾、后一首歌开头的尴尬局面。他手里攥着一柄尖头厚背小刀,和众多钥匙用鞋带串在一起,叮叮当当,来势汹汹。南哥跑的要比想象的干脆利落,磁带机掉落在操场上,仍然咿咿呀呀的唱着“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事后,南哥毫不避讳自己逃跑的事实,表示只因自己家传武学尚未参透练成。他说他曾祖母便有着一身刀枪不入的硬气功,当年被土匪在身后连开两枪,愣是没死,他是家族九代单传,所以这份神功同样来的根正苗红。
他会择日再向那李富贵发出挑战,赢回荣誉,和自己的磁带机,而现在,一路跑的口渴,他要去小卖部排队买瓶水喝。
三
初中时,我和南哥去了不同的中学,幸运的是,班上有个女生和自己来自同一所小学。当时我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一米四几的身高,坐在长凳上依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前后晃荡着双脚,那女孩坐在我的后排,长发,短裤,不抹指甲油,一头乌黑长发透着秀色可餐。
一次语文课上,她的一篇作文等到高度褒奖,在我们还没摆脱公车上为老奶奶让座的叙事风格时,她讲了一个流传在老一辈口中的故事,一个关于刀枪不入的传奇。
那是几十年前,村中最富有的地主婆子,同时也是方圆几十里公认最好看的美女,正连夜带着家产准备撑船到海的对岸,家里老头子临走时说过,到对面只消半个时辰的功夫。
女子对这位秀才相公的话深信不疑,即使是在海上漂泊大半夜被抓住时仍是如此。次日,她被挂上投敌的罪名押赴刑场,她穿上了出门时的全部嫁妆——三件花色不一的厚实棉袄。
跪在村口的荒地上,围观村民投来的目光令她有些羞赧,身后小战士整了整手中的三八大盖,上堂、瞄准、三点一线。一声闷响,子弹在背后心脏位置绽放,化作一道血白花絮。
女子应声倒地,抽搐几下,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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