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不谐注

冯梦龙，晚明著名文学家、出版家，“三言二拍”中“三言”即其编辑整理而成。今岁春日读其《挂枝儿》，一日读毕其时畅快，不想竟一字未有摘录。

后读《中国史学入门》见顾颉刚先生言及其另有《山歌》一部。读《笑林广记》，后知其内容多取于冯梦龙之《笑府》，不觉又思及《山歌》。今自《明清民歌时调集》中见得《山歌》。开卷《私情四句•睃》后，冯氏曰：“又余幼时闻得十六不谐。不知何义。其词颇趣。并记之。”

一不谐。七月七夜里妙人儿来。 呀。正凑巧。心肝爱。
二不谐。御史头行肃静牌。呀。莫侧声。心肝爱。
三不谐。瞎眼猫儿拐鸡来。呀。笨得紧。心肝爱。
四不谐。姐在房中吃螃蟹。呀。缩缩脚^[1]。心肝爱。
五不谐。三岁孩儿搔背来。呀。再上些。心肝爱。
六不谐。珊瑚树儿玉瓶里栽^[2]。呀。轻轻放。心肝爱。
七不谐。外科先生用着鸡蛋来^[3]。呀。不要慌。心肝爱。
八不谐。扳缯^[4]老儿上钓台。呀。曲曲背。心肝爱。
九不谐。叫化老儿上船偷木柴。呀。急急抽。心肝爱。
十不谐。酒醉人儿坐险崖。呀。莫要动。心肝爱。
十一不谐。鬼儡人儿上戏台。呀。耍得好。心肝爱。
十二不谐。算命先生叫怪哉。呀。死了罢。心肝爱。
十三不谐。搬碗碟的人儿慢慢来。呀。不要丢。心肝爱。
十四不谐。郎在河边等舡来。呀。渡了罢。心肝爱。
十五不谐。耍孩儿撞落油瓶盖。呀。淌出来。心肝爱。
十六不谐。鹦哥儿飞上九层台。呀。下来罢。心肝爱。

冯曰“不知其义”者，戏言也。若非读得《笑林广记》，几见其欺矣。《笑林广记》承《笑府》，拿其与此篇对看，则此篇天机泄尽。

《红楼梦》中，甄士隐听了跛道人的《好了歌》，注出一篇骈文来。今日东施效颦，我也为此《十六不协》作个注，本欲逐句注之，然才力不济，只注着前二而已。

前句遮掩后句叫，
你若会意你也笑。
若要问人呵，
这是浑沌未开窍。

七月七夜是“乞巧”，
全是姑娘拜月老。
拜月遇到心肝爱，
你说赶巧不赶巧？

状元一过临清关，
登门拜访一把扇。
御史再行肃静牌，
紫薇郎就撞到了紫薇仙^[5]。

周公虽然定作礼，
也没叫你青天白日瞎行效。
孔子人教好德当如此，
不启不愤也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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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谐音嗦，即吮吸，中原官话区方言。 ↩

2. 此处以珊瑚、玉瓶指代贵重者。然或亦如张竹坡谓瓶儿之意乎？ ↩

3. 词句不知何所指，殆亦古之歇后语。“外科”《笑林》有一则，然无语及鸡蛋者，或《白果眼》则或与此有关。 ↩

4. 音为bān zēng，亦作"扳罾"。我昔日于上海桃浦新村一见之，其法搜索“仿古法搬罾渔法”可得。此法殆吴地特有。依此法捕鱼，站势为主，不用弯腰。 ↩

5. 见《请巡按屈体求荣 遇胡僧现身施药》等回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