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县城已是夜色昏黄浓稠的七点了,这是一座山城,远远望去街道间的街灯光芒散发出落日般的余晖,显得温暖迷人。沿着陡峭的悬崖拾级而上,从国道线侧面的城区小路走进县城,零珞几乎是爬着到达街道中心的。一切都是新的、遥远的、陌生的。往回抽不足一根烟的小城,城中央是一个偌大的广场,像一个天台或者古罗马时代的斗兽场般宽广地占据了城中心的大片位置,霸道而舒坦。从露天广场的凭栏上放眼网去,河对岸的城边小镇、河水的三岔口、遮住视线的山包尽收眼底。温暖的风从黄昏时,吹来,吹一吹火热的山城建筑风就更为暖和了。然而,准确来说7小时之外的市里在这个季节常有大雪纷飞在山顶、封死路口情况出现。
接风的是她叔叔的单位老同事,她的父亲穿着皮鞋,脚步歪歪扭扭地走着,望向周围陈旧、低矮的建筑物目光满是期待。她叔叔走在前,领着他们前去。这是我以前工作的老地方,看看,穿衣戴帽工程都把原来的建筑粉饰的跟过去不一样了起来。她叔叔的老同事与叔叔简单交流几句之后朝着一家中餐馆子走了进去。它叔叔则同他父亲找到了单位附属的宾馆支付了几百块钱的房费,在宾馆放置好了行李,返回到那家中餐馆子。
叔叔旧时的这同事叫“正呷”,叔叔郑重地把零珞介绍给正呷叔叔,再坐席间的还有一位同样来自家乡的在当地工作好几个年头的一位大哥,是正呷叔叔的得力助手。席间上菜、倒酒、安排位置…毫不含糊,唯有话不多,显得谦逊而沉着。几杯酒喝下,两位老同志当年在岗位上的经历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一一道来。你当年和好几个单位的人打麻将,输光了我不少钱,正呷说。呵呵,叔叔笑而不语,连忙敬酒。这桌菜比我们过去的馆子做得有水准,叔叔说。时间顿时凝固,叔叔朝着零珞:“零珞,快来敬正呷叔叔一杯,你自我介绍一下”。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两位老同志都醉意熏熏地终于才回到了住的宾馆。在席间,零珞一句也没能听清楚,正呷叔叔到底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像蚊子般嗡嗡作响,又打乱了汉语的结构顺序,不像英文的质疑般颠倒的词语组合。正呷叔的口音中夹杂着民族地区的音调和地脚话。正呷叔说话时话声高低起伏,零珞的心也跟着翻越了刚从市里路途过来的好几座大山,草原,小信仰颠簸着,两只眼睛有时不住的直溜溜地看着,他们的对话,就是没一句是听得连贯、清晰的。
回到宾馆零珞叔叔说:“这次你来也看到了,成人的出事方法,好的、坏的都参杂其中”。零珞并不明白,也不追问,追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他叔叔对待她追问的问题总是笑而不语。只有说道:“作为一个女子,懂得洁身自好太重要了,那些醉酒的女人太看了,让人呕吐”。叔叔望向远处窗外的江水,深情凝重、他看槐树,槐树笔直地生长在宾馆旁的墙根出有着参天之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树苗总要独自面对风雨,叔叔说。鸟儿出巢就要自己学会找食吃,等在鸟窝,母亲可能养它一辈子吃现成?零珞父亲说。
看看时间十点有余,往些时候,在家里零珞已经睡着了。家里的炊烟味道和母亲的细碎话语、外婆的重复语言让她在简陋的家里过得舒心、安逸。对着,镜子漱口,零珞看着自己被酒精熏红的脸蛋,像西天的晚霞。我已经变了?从这一刻起,我就是独立自主的大人了,零珞弱小的身子和孩子天真的意识在镜子里流露出来,巨大的黑影在内心体察不到的角落从体内腾飞出来,抚摸她幼小、瘦弱的身体和脸蛋,最后浸入她的身子里。
插上电暖毯,关掉灯光。她内心伸出触角在这有着霓虹灯街道的山城悬崖边,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去触摸、体察一下,却一无所获,大脑毫不开窍,思想闭锁、沉睡在体内,是一只毫无知觉的困兽。
她很想念她的母亲,翻看前几日给母亲的拍出的照片又想起母亲往日在家中升火、烧茶的情景神经不住的被牵动着。她想念那简陋、墙壁发黄、炊烟熏得快乌黑的家。酒店宾馆的住宿虽然有着淡浓不一的消毒水的味道,看起来整洁干净的外貌却没有家中熟悉的味道,柔软的被子捂在胸口温柔舒适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这里的气氛融入进去,当然,这指精神和内心上的。
回到酒店,临睡前,父亲打开皮包,数了数包里的两千块钱。三个房间一下子给出接近七百的费用,零珞心里有万头牲畜在乱撞她的血管、晕眩的看着他的父亲。没有追问的习惯,这是零珞家里潜在的家规长久养成的良好教养。住宿很贵,你叔路上坐车太辛苦了,又是送你过来,得给人家一个好的环境,好好休息休息,父亲说。
入睡了,零珞梦到她走到无边无际的大海边,海浪起起伏伏、拍打着她的脚指头。周围远远的群山间有浅浅的白雪覆盖,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体,打在湖水的中心,她与这群山间的湖水连做一体,月色似薄纱牵引着她朝湖心走去。环抱这一湖泊的群山脚长满了几十年之久的高大松木林,大自然的虫兽在阴暗处熟睡、私语。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他们可笑、扭曲地顶着黑夜的黑色外衣,一辈子也无法使人简单地看到它的身影。这些黑夜下的黑色事物同你兜兜转转,你的心躲躲藏藏,时间长了心神生出窍来,依然只得到荒唐而老生常谈的明确结论。
这些隐约存在于生活的事物有着发达的神经与消化、排泄机制,更是自有一套理论,横穿直撞于生活的细微之处,穿针引线,对生活指手画脚,显然,在忙碌而只为果腹发泄欲望的精明人眼中,这是一个操蛋而迷离恍惚的话题,在他人身上只能得出操蛋而似是而非的答案。无聊透顶又丢人现眼。这样的话题一出来,人就会成为这些精明算盘打得直溜转人的胯下之马,往后,所有的结局都大同小异……
环山顶的湖中,零珞像是走进属于自己失去的部分,径直走去。湖水淹没了她的脚趾头、小腿肚子、大腿根部、腰部……她伸开双手,月色无比明亮,潮水微微晃荡着,月亮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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