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碗里的麦草，鹿子霖举起了手中的碗，正欲摔碎之时，他忽然意识到，一定是昨晚做下丢脸的事了，他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颜面。
儿媳本来安分守己，可鹿子霖醉酒后的轻薄之举，让她的幻想有了具体依据。于是，她的病更重了。
一、其实她的病，由来已久
说来可笑，她的丈夫鹿兆鹏只在他们的房间里待过一宿。她对那种事仅有的认识，是极其模糊的。她给它起了个新的名字，叫“颤抖”。
她经常做怪梦。一开始她梦见的是鹿兆鹏，可随着他离家越来越久，她对他的印象也变得十分模糊。她开始梦见鹿兆海、黑娃，甚至是鹿子霖。
怪梦折磨着她，让她变得心虚气弱。她甚至不敢抬头正视任何成年男子。她守着活寡，却把自己当成是作风不好的女人，暗自批判自己的邪念。
好不容易，鹿兆鹏回了一次家，可他并没有进厢房，对她只是很客套地打了招呼而已。她多么思念他，可当他站在她眼前时，她却话也不敢说，头也不敢抬。
理智告诉她不能胡思乱想，不能做那种怪梦，可本能却不断侵扰着她，让她心神不宁。她本来瞧不起小娥，觉得小娥是个不知羞耻的坏女人，可后来她却羡慕起小娥来。
她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可因为隐藏得太好，所以外人只知道她可怜，没人担心她会疯掉。
如果没有鹿子霖，她可能就这么苟活着，直到老去。可鹿子霖给了她有违人伦的幻想，又接着摧毁了她的尊严。
二、鹿子霖的轻薄和虚伪
在“麦草事件”之前，儿媳只是他的一个累赘。他知道儿媳可怜，也知道她在家中的处境很尴尬，但是他不能把她赶回娘家，因为他得罪不起冷先生。
一天，他醉得不省人事，对可怜的儿媳动手动脚。
儿媳铁了心要报复他，给他在粥里放了一把麦草。鹿子霖可不是善茬，他最讨厌受制于人。这个家是他的，他不可能向一个弱女子低头。于是，他毫不慌乱地喝完粥，把麦草留在碗底，让儿媳给他添饭。
儿媳本以为他看到麦草会暴怒，她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和他抗争的。可鹿子霖的举动却让她慌了神，所有的自尊在那一瞬间被摧毁殆尽。她不想低头，在麦草上添了饭，端给公爹。可公爹喝完粥，就出门了，留下她独自收拾残局。
他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就彻底击垮了她的报复心。
轻薄儿媳的是他，可他不仅不会道歉，还把所有脏水泼到她身上。做下了有违人伦的事，还理直气壮，装正人君子，这不是虚伪是什么呢？
儿媳本就被兆鹏折磨得心力交瘁，现在，又遭受了公爹的羞辱。繁忙的麦收结束后，她“发觉自己陷入了一种灾难”，那怪梦的主角，变成了鹿子霖……
从那时起，她的理智就被摧毁了，她已经疯了。
三、过界的试探
她死守着清白有何用？她的丈夫不爱她还占有她，占有她之后又把她抛弃。她怀疑，失望，绝望，最终她决定铤而走险。
她开始做傻事，不断暗示鹿子霖，故意递酒给他，碰到他的手指也不躲避。做完饭后，她站在门口，问他：“你还要啥不要？”
鹿子霖是个情场老手，他见过矜持的，也见过主动的，可是儿媳前后矛盾的举动让他很困惑。当他接过酒杯之后，才断定她的真实用意。
她已经疯了。长久压抑的需求，让她泯灭了最后的理智。
而鹿子霖，除了醉酒那次，他一直很清醒。他是不会得罪冷先生的，更不会对儿媳产生任何兴趣。白鹿原上他干儿子就有几十个，那都是他的相好们生的，他从来就不缺女人。
他趁儿媳不注意，在菜下放了一把麦草。等她坐下时，他让她尝一下菜。儿媳浑然不觉，直到她把麦草夹到了嘴里……
鹿子霖哗啦一声把筷子甩到碟子上，站起来厉声说：“学规矩点！你才是吃草的畜生！”
以前她还是个清白的妇人，如今她连小娥都不如了。她也不要脸面了，跑出去，在众人面前，说着她和鹿子霖的事。
四、病态的婚姻苦么？苦，可没人在乎
白鹿原上的女人，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她们人生的所有意义，就是生儿育女，做个贤妻良母。一旦她们有了自己的思想，想做一点反抗时，悲剧就要发生了。
鹿子霖的儿媳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守活寡。守了活寡，她就是冷家的好女儿，是鹿家的好儿媳；守不了，她父亲和公爹就拿着一包毒药等着她。
鲁迅先生有篇文章，叫《我之节烈观》，把女子节烈这件事，说得很透彻。自古倡导女子守节的是男人，可受罪的是女人。然而，女人是否痛苦是她们自己的事，男人三妻四妾，丝毫不受影响。
文章最后鲁迅写道：“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
鹿子霖的儿媳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正常人，她知道为一个不愿回家的男人守节是多么愚蠢的事。她疯了以后才说出自己的委屈：没男人守节还能挣个贞节牌坊，有男人守节根本就毫无意义。
她为这无意义的人生痛苦，可没人在乎。
丈夫不回家，是他在忙事业，情有可原。公爹侮辱她，是他喝醉了酒，也情有可原。
唯独她不能犯错，她犯了错就是罪不可恕，连命都要丢的。
她原本可以苟活着，可鹿子霖的轻薄点燃了她的希望，他的虚伪又否定了她的需求，于是，她只能走向毁灭。
不幸的女人总是通过挑战世俗道德，来为自己求得一条出路，这是注定失败的。比如有了婚约的小翠，还想和芒儿在一起，最后被丈夫逼死。比如小娥为了离开郭举人，和黑娃在一起，最后被鹿三杀害。
就算现代社会也不允许这种出格的行为，像《一句顶一万句》里的庞丽娜，她和丈夫没话说，她觉得煎熬，但是又离不了婚，于是她就破罐子破摔，婚内出了两次轨。结果，她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她成了人们口中的坏女人。
只能说，那些不合时宜的灵魂，注定要成为时代的牺牲品。
文：一心读书的阿旭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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