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苗

秋末，金黄色的稻谷收割完了，远远望去，田垌里只剩下一片枯萎的半截稻杆。

        你以为秋收完了，田垌就潇条了，其实不是的。只有走进田垌里细看，你才会发现，在这些稻杆根下的周围，又生长出了许多寸把高的绿色嫩芽。这些刚刚伸出象钓鱼钩一样尖头的嫩芽，并不是什么野菜、野草，这是生产队专门播种下的苕子。

每年秋末冬初，在稻穗刚弯下腰，还没来得及穿上金黄色的外衣时，生产队就会派人员往稻田里播种苕子。稻子收割完后，出了苗的苕子，在湿润温暖的南方冬季，生机盎然的生长着。农村人都知道，田里嫩绿的苕子苗可是上等的餐桌疏菜。苕苗的食法与荷兰豆苗一样，可炒吃，也可煮汤。苕苗的味道也和荷兰豆苗的味道差不多，除了入口甜脆外，都有一股淡淡的天然清香。

但是，无论田洞里的苕苗有多么的青翠嫩绿，苕苗的味道哪怕是把你的口水引诱出来了，也是不敢随便迈步下田里采摘的。除非在某天下午，夕阳西下准备收工时，生产队长下令后，大家才能统一到田里采摘，当然采摘苕苗的时间也是统一的，至于谁采得多少，只能看个人的手眼快慢了。

深冬或早春时，我与几个女孩子常常提着竹篮子，到田垌中扯野菜回家喂猪。偶尔也有个别女孩因为经受不住嫩姎姎苕苗的诱惑，趁大家不注意时，悄悄的摘下一大把苕苗放在竹篮底，上面盖着厚厚的野菜。

不论是谁偷摘了苕苗，只要有人向生产队干部举报，轻则遭到私下批评，重则开集体会时被点名。

在有月亮的夜晚，我无数次的随母亲到晒坪去集中开会。大人们听会时，我喜欢伏在母亲的膝盖上，静静地听队长给大家讲话。有时候会听到比如“有些人不把自家的鸡鸭关好，糟蹋了集体的农作物”时，那些住家靠近生产队田地的社员会不自然的把头低下。或者是“有人不好好管教孩子，任由自家孩子偷集体的东西”等等。生产队长旁敲侧击的讲话后，第二天，大部分的父母们会上饭桌上，或睡觉前告戒自已的孩子要尊守纪律。我的父母亲都是特爱面子的人，知道我与小伙伴们会到田里扯野菜，常叮嘱我说:“不要乱摘苕苗，生产队是种来做肥料的”。

春天来了，一大畈田垌里绿油油的苕苗，在春风春雨的沐浴下姿意的摇枝舞叶。当苕苗生长到一两尺高时，深绿色的叶腋下，绽放着一朵朵紫红色的小花，这时也正是苕苗沤肥的最佳时间。除了某块田中的苕苗留作种子外，趁着它们还未结夹“，这时候生产队的男社员们会赶着牛，扶着犁耙开始备耕。只见犁耙过处，沉睡半年的泥土一大块一大块地被翻起，一朵朵紫红色的小花，伴着一蓬蓬翠绿不断地被泥块压在身下。

就这样，经过一犁一耙一沤，几天之后，埋在泥下的花朵、绿藤就通通的散发出了臭味，一层浓浓的绿水浸润着黑土。此刻只等着插上水稻秧苗，便可以吸收廉价而又丰富的营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