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吉芳
这是什么表情呢？
最近，一点发圈的欲望都没有，姨姐夫的出现，想法改变了。那是一个有趣的人，生活虐他千万遍，他对生活像初恋。与他相比，我的那些伤疼，都不敢晒出来，只能说是矫情了。
下午，正忙得脚不点地时，门开了，一股风卷进了姨姐夫。我还没愣过神来，他早已扯起了响亮的大嗓门：小姨子，下午好！
我回应道：姐夫，下午好！乘机打趣道：不在家看着你那小象似的牛，柜子高的猪，大鹅似的鸭，怎么舍得进城呢？万一，把你那些宝贝饿瘦了，怎么卖个好价钱呀！姐夫大嘴一咧，笑道：不怕，不怕，有你姐呢。她操心着喂，饿不瘦。再说了，为了肉质有弹性，我每天还赶着它们锻炼身体减肥呢!真的吗？忽悠我呢吧？姐夫一脸的真诚:真的，不骗你。我一下子懵了，今个真是长见识了。
姐夫见状，接着说: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我急忙问：啥忙？姐夫说：帮我设计个广告。
看着站在一旁的外甥，我说，家里有个青年才俊，哪用得着我帮忙？我说这话不是推辞，由于长时间固守在三尺柜台间，每天接触的都是熟人，更没时间和他人交流，看书、看电视似乎成了奢侈。我觉得自己脑袋僵化，对社会的敏感性几乎不在，这是原因之一。
另外，对于年轻人，我向来是鼓励的，我不希望长辈的光环遮蔽了他们的自信，让他们萎缩不前。应该给予他们更多的鼓励和肯定。
男人都喜欢别人夸他儿子有出息，姐夫也不例外。听我夸他儿子，顿时眉开眼笑了。他眉眼发亮地给我讲着他的打算：冬天闲了，父子俩想干个清洗暖气管的营生，好挣点钱补贴家用。
至此，我才明白了姐夫所说的广告，尽管话已说出来了，但心里还是有了想法。不为别的，只为了那句：上天会厚待勤劳朴实的人。我呢，虽是凡人，也想当一回上天。
男人向往的眼神
姨姐大我几岁，她结婚时，我亲自把她送到婆家。看着姐夫看向姐姐的眼神，正值情窦初生的我判断：这两个人应该是对上眼了。
从那以后，去看外婆时，我就顺路拐去姨姐家。姐夫拿出家里能拿出的好吃的，招呼姐姐做给我吃，当然最让我怀念的就是炒煎饼了。期间，姐姐羞涩地告诉我：姐夫在她屁股上拍了几巴掌。我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拍屁股呢？村里的男人打女人，都不是打脸吗？我见过劈头盖脸打过来的那种。姐姐说：屁股上肉多，拍着不疼。
追问之下，姐姐告诉我：刚过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她心里麻烦得很。便梗着脖子，一句比一句狠刺激姐夫。她甚至暗下决心：只要姐夫敢出手，她就狠下心逃离这个家，这日子啥时是个头。可是任姐姐百般辱骂，姐夫就是不生气，还千般哄劝。姐姐呢，还是不依不饶的，甚至更加有恃无恐。气急了的姐夫，把姐姐按在床上，在屁股上轻轻拍了几巴掌，便推门出去了。
姐夫出去以后，姐姐趴在床上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得过分了，便有点后悔了。姐姐又发现其实姐夫根本没走远。还时不时地偷偷地瞧着，生怕姐姐头脑一热，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
姐姐还没讲完，我已经笑得肚子疼，从床上滚到了地下。我像小喇叭一样广播了这件事，亲戚中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姨姐夫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
荒原有梦
后来听姨妈们说，姨姐夫在开河滩。那时，政府鼓励私人垦荒，对农民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摇钱树，地越多，产的粮食也越多，卖的钱自然更多。姐姐和外甥在家守着，姐夫在河滩上搭个窝棚，住下来了。想象着那场景：荒原之上，一笼篝火，一个男人，头发胡须长成荒草。为了生活，现代人回归了古人的生活。开荒，姐夫只能靠着双手，凭着一股蛮力推着架子车打埂、开渠、整地。姨妈们叹息着：家底子是薄了点，但本分勤快，以后的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几年以后，再一次见到姨姐夫时，我问，开河滩发财了吗？姨姐夫悲伤地说：眼瞅着我的稻子长得绿油油一片，我连天昼夜地拔草，眼圈熬黑了，双腿站肿了，双手拔麻了，我的稻子还是让草给祸害了。我脱口问道：你不会买点除草剂。姐夫不自然地答道：我没钱买。我接着道：不会向你妈借点钱吗？姐夫到：我妈手里攥的钱，还留着给弟弟们读书成家用呢。我又自作聪明地问：为啥不向银行贷款呢？姐夫苦笑着说：我们人穷，银行不敢贷给，怕还不起。再说了，欠了债，万一还不上，光利息也压倒人。
有一年，眼看着河水改道了。姐夫种了好务营的玉米，眼看着玉米棒子金光闪闪的，就要变成钞票了。连续的大雨，洪水顺河而下，肆意蔓延，洪水过后，泥浆里包裹着金黄金黄的玉米棒子，没过几天，一个个发霉变黑。挺高个的大老爷们，跪在地头哭了。伤心的，像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我心里想着：姐夫这回受的打击可不轻，几乎倾家荡产了。那张脸应该是阴云密布吧，见面了，我可不能再嬉皮笑脸的。谁知再次见面，岁月的沟壑在他脸上硬生生地开出了花，灿烂得没心没肺的，好像生活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看着他，我由衷地佩服：打不倒的小强。
惆怅杯中物
有一段时间，姐夫经人介绍进了校园当维修工，着实让他高兴了一阵子。年少时早早离开学校的遗憾，那颗不甘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他喜欢看孩子们欢快的身影，看着看着，他觉得当初那个少年又回来了，浑身是力气，生活也变得更有盼头了。
姐夫生活节俭，唯一的爱好，高兴了就抿一口小酒。更多的时候喜欢热闹，呼朋唤友地摆上一桌子，吆五喝六。酒越喝脸越红，情也越浓话也越潮，像春天的潮水，氤氲着亲情的水雾，直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读书不多，对新鲜事物姨姐夫始终怀着一颗好奇心。别人玩QQ，他也玩；别人聊微信，他也没落下；网购更是上了瘾，取快递取得不易乐乎。姨姐夫亦步亦趋地跟着时代的步伐，尝试着新事物，生怕落伍。
未来，仍可期
他凭借着自己的一双脚，把生活的坑坑洼洼踩平。有时，绊倒了再爬起来。他把儿女养大，让他们受教育，希望他们过得比自己好。看着他们各自成家，过起了小日子。闲来无事时，逗小孙女为乐，享受着亲情之乐。日子对他来说，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只是尽了为人父母的责任。只要活着，生活还得继续。
春天的时候，姐夫在网上买了许多种蛋，他要试着孵新品种的小鸡。至于结果咋样，我没问。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敢尝试，这就够了。
我时常在想，作为一个农民姐夫是合格的，能干的。他庄稼种得直溜溜一排兵，西瓜种得憨嘟嘟赛冬瓜，牛犊养得像小象，鸭子肥美赛大鹅。它一年四季都没闲着。这不，冬天闲了，又想着清洗地热，挣点小钱补贴家用。
远方不远，在心里
我也在想，如果他小时候家境富裕，读了很多书，人生会不会更容易，日子会不会过得更轻松？又一想，或许书读多了又让他变成了一个眼高手低的人，终其一生，碌碌无为。
或许命运对他的安排，一切刚刚好。但他一生都在努力改变自己，想成为更好的自己，这些就是我即将书写的。
让我设想一下他的人生感受：挣扎过，努力过，尽力了，无憾了。
其实！这何尝不是我们大多数70后的人生呢！
2021 11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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