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婘
本文编辑自每日书
我曾经很认真地根据自己过去QQ空间、人人网日志和微博新鲜事、微信朋友圈状态给中学以后的将近20年人生做过分类。在那些充斥着情绪的文字,我竟完成了从“为赋新词强说愁”到“天掉下来当被子盖”这般质的飞跃。朋友们给我的回复,从以前温柔的安慰变成了如今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和无情的吐糟。
夜阑人静独自一人时,我偶尔也会想,我的生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乌龙百出没心没肝的了呢?很快地我又会转念:再没有比这样乌龙的生活更好的事了。
/ 2011,毕业季 /
2011年,大四临近毕业。
我在学校里忙着打包行李、拍毕业照、搞各种资料、准备答辩、吃散伙饭。每天又哭又笑,焦头烂额。我妈则每天打电话来询问行李打包的情况,一遍遍地叮嘱大一开学时从家里扛着过来的这个那个一定要带回去,我的某某用品她很想要一定要给她带回去。
我和我妈几乎从来就没有为同一件事达成过一致,应该说是就没有人能达到她心中的一致。生活最美的样子,莫过于她在胡闹,她的妈妈、女儿、妹妹和老公都无法咆哮。
最后终于在某次她在电话里提出要我把开学时在学校统一购买的两张棉被和被垫带回家的时候,我爆发了。
“带不了带不了带不了!”
“有什么带不了的,我们送你去的时候带了那么多东西不是也带了么!”
“上学的时候你和我爸还有奶奶加上我四个人,才带了一张毛毯,我这次一个人回去,你要我把毛毯带回去也就算了,还要再带上两张棉被和被垫?”
我一想到自己拖着大包小包一大堆,踉踉跄跄地出校门、连人带行李跟随人群挤进公交,最后连人带行李滚下公交,还得拖着一大堆东西爬上火车站长长的楼梯,在四通八达的车站里慌乱地寻找属于自己的进站口,全身写满“狼狈”,大学生毕业回乡工作的画风活生生突变成农民工春节回乡省亲,心里就不由得一阵狂躁。
“你是年轻人你不冷,你不知道我这一天天的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天一冷我的腿啊腰啊全身啊痛得都不行,你就知道你自己舒服,这么一点点小事都不肯做!”
从杭州扛三张大棉被回湛江,一千多公里,这还算小事么?
“我都用了四年了,早就薄得不成样子了,一点都不暖好吗!”这是大实话,那年冬天天冷得早,大杭州12月就开始下雪,晚上睡觉差点没把我冻成狗。
可我妈不相信。
“你这就是借口!你就是不想带!”
你知道就好。
“是真的带不了……”心里十分叛逆,嘴上非常惜命。
“不就带两张被子么,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一点用都没有!”我甚至能想象我妈在电话那边暴跳如雷的样子。跟她平日里一样。
“反正带不了,就这样!”电话那头我妈还在破口大骂,我烦躁不堪单方面挂了电话。
就这样在关于被子带不带的抗争中我打包好了所有行李。最终我放弃了跟我妈的争辩,把大一时从家里带来的毛毯和学校统一购买的其中一张厚被子打包寄了回家,其他的全部放弃。
回家那天一大早,我拖着大一时从家里带到学校的、爸爸年轻时出差用的老旧行李箱,一路磕磕碰碰挤着公交车抵达火车站。这是一列过路车,杭州停站八分钟。我独自一人扛着那没有滚轮的“老爷箱”爬上杭州火车站前长长的楼梯,挤入检票进站的人潮。
二十年前的“老爷箱”终于没抵挡住岁月巨轮的碾压,在我一心一意朝着月台狂奔时,行李箱“啪嗒”掉在了楼梯半道上。我的手上还拎着已经与身体分离的箱子把手,身后是行色匆匆赶车的人群。那一刻我觉得时间已经凝固了。噢,好想哭。
火车停站八分钟的事实不允许我有这样软弱的时刻。我果断把把手扔掉,追上即将要往下滚去的行李箱,笨拙的用双手捧起它,踉踉跄跄地下了楼梯走到月台。
距离开车还有三分钟,原本熙熙攘攘的月台此时已经没有上车的乘客,每节车厢前站得笔直的列车员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尴尬的我身上。我看了一下手中的票,13号车厢,而我站在6号车厢前。那一刻我真的想把箱子扔掉。
我转身跟身边的列车员商量,希望她能让我在这节车厢上车,然后穿过7节车厢找到我自己的座位。列车员看了一下我狼狈的样子,用手指了指月台,轻声说:你慢慢过去,不急。
我抱着几近绝望的心情,在所有列车员的目送之下,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上13号车厢。此时我心中所有的感慨化成一个非常实际的念头:幸好没有答应我妈带被子回家。
/ 2015,我被马咬了一口 /
2015年,我住在云南大理喜洲古镇。
那时候喜洲古镇游人不多,每天早晨我都会先到离住处不远的喜洲菜市场逛一圈,买好当天的早餐和午餐,吃过午饭后再开始工作。大理的夜晚来得比较晚,工作到将近7点多,开始穿越村道小巷,步行到洱海边,再原路返回。
那天是喜洲镇一个寻常的赶集日。赶集日总是比平日热闹一些,菜市场的小摊贩多了不止一倍,原来就很新鲜的原材料则因为周边村镇来赶集的乡民的到来,更加新鲜,而且种类繁多。
同样的,来买东西的人也多了不止一倍。原本就不太宽的菜市场入口被人流塞得熙熙攘攘,耳边充斥着已经开始隐约能听懂的大理云南话和完全听不懂的白族方言。
我仗着自己150的身高优势一头钻进人群中,突然左边手臂感到一阵剧痛。我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哪个混蛋,干嘛打我!一边调整好眼神,准备用眼神杀死这个恶棍。
一扭头,心中的咒骂变成了:我去!这是什么鬼!!一张长长的马脸从我的左臂扫过,眼神无辜,它颀长的脖子被麻绳五花大绑,身后拉绳的大叔一边拖着马,正在调转行进方向,一边还兴高采烈地跟旁人聊天。
我张了张嘴,想跟大叔说:你的马咬了我一口。还没来得及,已经被身后的人潮推着远离了那匹小马儿。
我被一匹马咬了????
我用右手摸了摸左边手臂,嗯,真的疼。在疼痛感中,我终于相信了这件事。我被食草动物咬了一口。
带着一身丧气回到住处,见到前台妹子,我一屁股坐下在她身边,絮絮叨叨:“我刚刚在外面被马咬了。”
妹子原本正在玩游戏,突然停下抬头看我:
——等会儿,你被什么咬了?
——马。
妹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马不是吃草的么,怎么还咬人了?我看看。妹子带着一脸猎奇的表情打量起我传奇的左臂,确认上面真的有一片异常巨大的淤青之后,她不能自持地开始大笑,并和我一起将这个“好消息”传遍了整个青旅。当然她也安慰了一句:幸好马不是食肉动物,牙齿比较钝,不然你今天整条手臂都没了。
同时我也发了个朋友圈。那条朋友圈可以说是我开圈以来最热闹的一条,炸出了无数终年潜水、常年失联的隐形好友,大家纷纷前来取经:
——被马咬了要打疫苗吗?
——没流血,只是肿了,应该不用吧。
——你在哪里,这么有趣?
——我在大理,天气晴。
也有来抖机灵的:
——你身上有它的香水味。
——你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大概看你长得像棵草。
据不完全统计,那天收到最多的回复内容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2018,重温“洗街”的一天 /
2018年,我在家附近的城中村找到了一间两层的小楼作为工作室,花了一些时日补旧和装修,5月初正式搬了进来。
房子一切都好,唯独室外的水管总闸已经生锈,没办法关停。这意味着如果屋内的水管出了问题,维修是个大难题。本着出了问题再解决问题的原则,我心安理得地在屋里生活了三个月。直到上周。
那天晚上有朋友来工作室吃饭,饭后洗碗时发现室外连进来的水管接口处正在漏水,厨房里遍地湿透了。因为总闸没有修理,我们没办法关停水自己做维修,只得找了些容器做了个简易装置将水引流向地漏,然后跟维修大哥联系,让他明早来修。
第二天早上,维修大哥来到现场发现总闸无法关停,只得硬着头皮把水管剪开,帮我们安装了一个简易开关在总闸和进屋水管之间。大哥担忧地忠告我们,由于停不了水,简易开关上的胶水沾了水估计支撑不了太久。
大哥帮我们装好开关离开之后,我和小M便开着电动车去附近的水务局报装新水闸。我估摸着大哥刚修好的水管至少能撑个一天半天,可以熬到水务局的师傅来换总闸。于是报修完我们俩便愉快地去吃了早餐,一路优哉游哉哼着小曲儿回工作室去。
到了离工作室还有一个转弯的小巷子口时,我们发现街上涓涓流淌着一道小溪一般的水流。我想到了早上师傅修水管时我们的水管也是喷出水柱流得满街都是水,不禁觉得好笑:“哇,满街都是水!”嘿,一天两次还真是有趣。
小M看见那小溪,大概心中也和我一样觉得好笑,用非常轻快的语气回应我:“不会是我们家的吧……”我发现小M和我想的一样,不禁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有可能哦。
就在我止不住笑声,一路嘻嘻哈哈之际,我们的电动车拐了弯,我和小M看见面前的景象,异口同声喊道:“卧槽!”此时周围所有邻居都围在我们工作室门口,看见我们回来了都非常激动地大喊:妹妹啊!你家水管爆了!!!
我想到了拐弯之前我和小M的对话,看着水管里喷涌出来的水流奔流不息流到街上,竟不能自持地狂笑起来。
路过的街坊看见满地的水纷纷停下脚步投来关心的问候:“哎呀,爆水管了呀?”对门的大叔露了一手老街坊才懂的幽默:“是洗街。”周围的邻居纷纷会心一笑。大叔又补了一句:“是的呀,我们小时候不就是这么洗街的吗!家家户户从自己家水闸那儿接一道水管出来,往大街上冲。”
被大叔这么一说,我原本夹杂了悲惨、尴尬又好笑的复杂心情,平添了一丝温馨。
像是连环爆水管或者突然被马咬这样无厘头的事情,填满了我的社交网络状态栏。每次写下这些无厘头的日常时,我总会感觉轻松:即便是衰神附体,我还能哈哈哈哈地笑着,那么今晚就不必担心会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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