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

1976年，初心4岁。

外公外婆在距离县城东20公里的居住的小村北县道边搭建的简易的凉棚下卖水已经有些年头了。

县道两旁都是杨树，粗细不一，却是很整齐的排列，柏油路上的大多是拉脚的人力车或是套了牲口的大车，拉车的大多是青壮年，赤裸着背膀，黝黑的肌肤，听外公外婆讲，有的是去鹤壁拉煤的，一般都是两个人，有父子，有叔侄，有兄弟的，一个人架着车，另一个拉着绑在车杆上的绳。还有的车带着行李，有风的时候就把床单用两根竹竿或是木棍撑开在上，和帆一样。汽车很少很少，偶尔过一辆汽车，就有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后面追着撵着呼喊着，个个满头大汗，却是很开心的模样。

初心的记忆里最美的应该是夏天。路边的杨树尽情舒展，浓荫蔽日，有蝉鸣，鸟叫，更有初心无拘无忧的赤裸。光脚赤裸着穿梭在行脚买水的过客中间，听着人们讲着不知道的地名和不理解的故事，小小的初心满是好奇，有时便会停下玩耍，聚精会神的聆听，只到有客人说“这孩子长的真好”“抑或是客人逗着说“小孩儿，跟俺走吧”等夸奖和调侃的话时，初心便会立马跑到外婆身后，有些开心有些惊恐的打量着这些客人，转眼间就又忘了发生的一切，愉快的玩耍去了。初心有时候也会想象这路的两头都通向哪里，有时也会想着万一自己走路会不会迷路，树荫里鸣叫的小鸟叫啥呀，还有凉棚边上有些开花的小草叫啥，天上飞的云彩会不会掉下来，有时索性不想了，在草丛中逮个蚂蚱，也能玩上一会儿，还会趁着外公外婆不注意自己尿尿和泥，还有一次跑到隔壁供销社的食堂趁人不注意在案板下面的盆里撒了一泡尿。后来被外公外婆说道才知道是食堂的师傅告诉了外公外婆那是人家和面的盆。外婆说，真是外甥似舅。于是在初心再三追问下才知道了舅舅小时候半夜起夜，发癔症，把尿撒进住店的客人的帽子里的事。也知道了姥爷原来还在车马店里打过工。那是一个冬天，当时舅舅小，缠着在车马店打工的姥爷住在车马店，半夜，舅舅小解，迷迷糊糊，抓着客人放在炕头的棉帽就尿进去了。由于天冷，姥爷临睡时把便盆拎进了屋里，放在了门后。姥爷知道舅舅起来小解，可是没听到声音，起床一看，客人的棉帽子已经被尿满了一小半。舅舅尿过爬到床上就睡着了。姥爷赶紧把客人的帽子拿出去，倒了。然后用凉水赶紧洗，赶紧洗，那时候没有炉火，姥爷摸黑在院子里找了些劈柴，生了火，赶紧烤。因为客人都是天蒙蒙亮就赶路的，必须赶紧烤干，要不然客人知道了不定会出什么麻烦。小半宿没睡，烤干了，进屋才放好，客人醒了，穿衣洗脸，寒暄了几句，帽子一戴，就上路了。临出门时，嘟囔了一句，哪里有股尿骚味。

为了生计，勤劳善良质朴的外公在夏天也会在卖水的同时在凉棚下贩卖些瓜果。初心最爱吃的是西瓜。

外公的西瓜刀很长很大，很像初心从小人书上看到的打仗的大刀。在外公给客人切过西瓜擦拭刀上的西瓜汁时初心看着外公裸露着的健硕的上身还曾问过外公是不是打过仗，外公笑笑，轻轻抚摸了初心的“戗锅铲”发型的头，然后拿起一块西瓜，把西瓜子抠干净了递给初心说吃吧乖。有点贪婪的吃着外公给的西瓜，西瓜汁顺着胸，隆起的小肚子，在双腿，小鸡鸡上流淌。外婆看到总会慈祥的笑着说，你看俺这个“没塌洒”的样子，慢点吃，慢点吃，然后拿块用了很久已经褪了色的布忙不迭的给初心擦拭。客人们有的趁机会逗初心，来，让我吃一口西瓜。初心不会护食，总是拿着西瓜跑到这些行脚的客人身边，大方的举起已经啃的所剩无几的西瓜给客人吃，客人们笑着装着吃的样子，么啊，真甜！然后会说这孩子真懂事儿，长大了一定有出息之类的夸赞的话。外公外婆总会开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