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现在的乡村早已没有雄鸡的打鸣,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千年的作息习惯,早已把每一个乡村人的门敲开。人们不紧不慢地在院落里收拾,他们把提前准备好的鞭炮摆放在自家门前,然后站立着准备送逝者最后一程。
杠夫将棺材抬至门外大杠上放好, 瓦盆一摔,犹如号令,杠夫迅速起灵,摔盆者扛起引幡或牵引灵车正式出...
棺椁一般由八个杠夫分两班轮流扛抬,俗谓之“八仙抬柩”。杠夫是主家左右两边各数四家异姓邻居,碰到家里没有人的就顺延下家,以前被主家选为杠夫最好是不要拒绝,哪怕在外地也要赶回来,未结婚的年纪大的,女人都不能做杠夫。可惜现在村子里年轻人太少,杠夫多半都是老人和妇女。
以前做杠夫就是邻居帮忙,一顶草帽,一条白毛巾,主家条件好会给一盒或两盒烟表示感谢,现在大家手面越来越大,杠夫们会察言观色,看到逝者亲疏都是有排面的人,就会在路上不停地停下,每次杠夫停下,这些孝子孝孙们就必须跪下,杠夫有个专门提着一个袋子,将礼簿单上喊着名字,表示心意后才抬棺继续前进。所以现在大家都争抢当杠夫,碰到儿孙满堂家境优渥的人家,每个杠夫可以挣一两千块。
一群白衣素服的孝子孝孙拉着长长的白色挽带走来,接受村民观察他们是否悲情的模样。走到谁家门口,这家就点燃炮仗,人并不离开,等着逝者家丢过来的香烟,一般人家所用炮仗大约十几二十元,如果丢过来的香烟远远超过这个价值,村人就会露出满意的笑脸。
锣鼓声声,浓烟滚滚,或者,他们能从长长的白色纤绳里洞穿一种人与人血脉相连的隐秘。
每到一个路口,或者经过至亲人的门口,棺椁都必须停留,此刻,跪下的盖是理所当然的,这跪下,是乡村风俗的指引,也许是带着亲人在拜别。到了灵车停放的地方,子女们再次失声痛哭,那哭声和泪水是最真挚的,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将会被尘世的风沙彻底隔绝。
等到骨灰回来,一块石碑立起来了,人们围着新坟转三圈后,所有晚辈女子依次跪下传递接过遗照,最后传给家中长媳,由媳妇将遗照安放到堂屋神柜旁。
此刻人们陆陆续续地散去,屋子里空空荡荡,就像一场大火焚烧过后,一切归于平静。所有一切都将归于一种原始的寂静。房子里除了多一张遗照,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一场葬礼上,我感知到乡村由雅到俗的变化,也感受到份子钱被裹挟得越来越大,这样的葬礼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物质。
老人们说这样的方式热闹,不请戏班子来唱几天,不然悄没生息走了人家都不知道。年轻的孩子们很多发出这样的疑问,他家都死了人,为什么没有人露出悲伤,而舞台上怎么还在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不禁想,一个人的离世,到底活着的人该用一种怎样的姿态送别死者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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