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六舅妈,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
高中时我上课的教室在走廊的东尽头,一下课,同学们就霸占了楼梯,排排坐吃果果,楼上的同学懒得跟我们这些学弟学妹计较,都绕行西楼梯,东楼梯就成了我们的天下。一天,我们坐在楼梯上叽叽喳喳,就听到了“笃”“笃”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拄着双拐艰难地走了上来。她的右腿比拐杖粗不了多少,脚也向内弯着,上楼梯的时候先把拐杖拄稳了再迈左腿,右腿跟着甩了过来,脚尖轻轻地点着地。我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可能觉得我们耽误了她上楼,可能我们的目光中不由带了几分怜悯,这个女孩子嘴角绷得紧紧地,一步都不停地往上走,我们都站起来让开了楼梯,看着这个马尾辫一甩一甩地上了楼。那个紧绷着的嘴角,让我们觉得这个人凛然不可侵犯,后来听说,这个学姐成绩还蛮好的呢。
第二次见到六舅妈,是我儿子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等着接儿子放学的我无聊地东看西看,一辆三轮车直直奔我而来,车上的人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扶着一根架在车把上的拐杖,车子停在我面前,我认出她来了:学姐!她熟稔地跟我打招呼,说前两天的家长会上听过我的经验介绍,哦,看来是儿子同班同学的家长了!我俩聊了几句孩子,她突然说:“你还不知道吧,咱俩还是亲戚呢!”我那个惊讶,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亲戚?
论起来,我该叫她六舅妈。接孩子接出个六舅妈,我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六舅并不是血缘亲,他的大姐是爸妈的同事,来到乌海成了邻居才发现是山西老家临近村里的,因此两家关系很铁。她家的亲戚来了我们也跟着三姨四舅地叫,我家亲戚了来了大姨也会做几个老家菜让叔叔端来坐下喝两杯。有一年,她家来了个年轻后生,在当时的我看来真是帅哥一枚,浓眉大眼,腼腆羞涩,论起来排行老六,我们就叫他“六舅”,后来在爸妈单位找到了工作,也就安顿了下来,只是听爸妈说因为没有城市户口,没有经济基础,成家是个老大难。时间飞快,我有年头没见过六舅了,一下子就找到了六舅妈,哈哈!
孩子们放学了,一个大眼睛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我一看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就知道是六舅的儿子,那腼腆的笑容更是和记忆里的六舅如出一辙。看来这几年六舅的生活真是安定了许多呢!
周末回家,我很八卦地问起了这个六舅的事情。老妈说,六舅找对象太难了,家底薄,没户口,干苦力,不稳定,当时让大姐愁得睡不着觉。结果呢,这个患有小儿麻痹的女孩看上了他,就找人说合,还真就成了。我的头脑中出现了楼梯上的女孩那个紧绷的嘴角,一脸的不可侵犯,这样的六舅妈,生活中也是那么“凛然大义”的吗?
经常在校门口接孩子,我和六舅妈熟络了起来。她三轮车的车筐里收拾得干净整齐,防备风雨的衣服叠得方正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备用的拐杖被细铁丝固定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车把上的水杯里不管是红枣还是茶叶反正不会是白开水。一问才知,这都是六舅在给她收拾、准备。六舅知道她上班路远,每天早早就把车子充上电;等她接了孩子回到家,两口子一起下厨房做饭,她也吃得惯山西做法的“搅团”;六舅早早开上了汽车;她回山西老家时村里的人开始看她像怪物后来才知道她利落能干,公婆也对她赞不绝口。说实话我知道她是我的“六舅妈”以来我都没有见过六舅,但是小家庭的幸福溢于言表,让我这个“外甥”很是钦羡。
闲时想想这个“六舅妈”,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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