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的梦做了很久,梦里的她听了好久的话本,她好像在说书先生身后看见了越叔的身影。端着一碟精致的点心往小院子里匆匆走去,阿七跟着他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了客栈后院。院里小桌上正是刚刚在客栈里说书的那人,越叔来到那个人的面前。
“文彦饿了吧,吃点东西。”
那人却拨开盘子,冷冷道:“这会儿吃这些东西是想我说书的时候发不出声吗!”
越叔小心翼翼地收好盘子,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没事就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越叔佝偻着身子退出后院,躲在客栈角落里,看着站在上面口若悬河的人。阿七分明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妄加猜测。
客栈里很是热闹,那位说书先生似乎很受欢迎,听书的人总在催他接着讲,他留足了悬念不再继续,只道下回再说。客人们尽兴离去,角落里的越叔却是神情落寞。
转眼几度春秋,越叔的鬓角多了几缕白发,说书先生的故事反反复复说了许多遍,客栈里的客人们开始要求换新的说书先生。
“文彦,同我走罢。”
“你又不欠我什么,干嘛这么卑贱地跟在我身边。”
“欠的,我总是欠你许多,包括这条命。”
“那你就去死吧。”
......
越叔坐在房间里,给自己倒了一壶平日说书先生常喝的茶,旁边放着一盘精致的糕点。他拿起一块,仔细嚼着。
“文彦,糕点真的很甜的......”
说完人便倒在了地上,任阿七怎么叫都叫不醒。然后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醒来便发现放在床边的荷花酥。拿起一块尝起来,真的很甜呐。
“七丫头,你醒了。”
越叔正在打扫院子,看见迷迷糊糊的阿七打了声招呼。阿七跑到他身边,蹲在地上看堆在一起的树叶。
“越叔,我今天想吃烤红薯!”
忘川坐在窗前,听见声音往桃树下看,来年的桃花一定很好。
奈何边上,孟若备了茶汤,眼前的少年抱着一本旧书。看着茶碗,不停地往后探,似在等着什么人。
“不用等了,他不会来。”
“可是,书......书还在。”
“她给你这本书不是给你希望,是想告诉你那个人已经放下。”
“他凭什么放下,凭什么!谁允许的!”
“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他知道。
文彦从小跟着父亲学说书,邢越是一个贵公子。别的富家公子都喜欢逛些烟花柳巷,这位邢公子却是不同,天天在茶馆里喝茶听书。
文彦常看见他跟父亲争论哪里讲得不好,故事哪里需要更正。有一天他拿来一本书,平日这位公子送的书父亲都很开心地钻研然后再去讲。但那次接过话本之后文彦却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说这本书,而邢公子似乎和父亲吵过一架之后再没出现过。
不知何时起坊间开始流传那位公子好男风,说父亲同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流言传到了母亲耳中。母亲拿着刀去找那位公子,被父亲拦住,争执间父亲被母亲砍伤,失血过多去世,母亲亦随父亲同去。
年幼的文彦被他带回家中,而后被逐出家门。他带着文彦四处漂泊,文彦对他却避之不及。
他依旧记得父亲说书时满堂喝彩的样子,他喜欢那样被人关注,他喜欢雅座那位公子听完故事后眼睛里闪烁的光。
文彦选择和父亲一样成为了说书先生,但是对邢越仍满怀恨意。文彦不断告诉自己,如果不是邢越,父母不会死,他也不会失去一切。
即便他陪在他身边,照顾养育了他这么多年,恶语相向已然成了习惯。但是他没想过自己让他去死他便真的去死了。文彦在他死后不久也因病去世,因为心怀愧疚迟迟不肯离去,在那客栈盘踞了数百年,可是无论他怎么等,都等不到那个人。
“喝了便全都能忘了。”孟若递上茶汤,他一饮而尽,走过奈何,抱着旧书的手却是不曾放开。
忘川不知何时出现在桥边,看着那单薄的身影,若是真的能忘就好了。
“怎么?邢越舍不得让你来留人?”
孟若调侃,忘川却是正经地摇了摇头。
“邢越从来都知道。”
孟若听了这话倒是不知如何作答,遣了旁人替她准备茶汤。从桌底拿出酒壶递给忘川,正是前几日从她院里拿来的千日醉。
文彦自小喜欢邢越,看见父亲和邢越关系亲密心里不是滋味,便把邢越送给父亲的书换成了讲述男人间情爱的书。
那之后父亲确然不再见邢越,但文彦想见他,于是偷偷跑到邢府找邢越诉苦。文母知道后以为邢越故意诱拐文彦,才有了这之后的悲剧。
文彦父母去世之后邢越不顾家中阻拦执意抚养文彦,最后被逐出家门。他抱着赎罪的心态陪在文彦身边,照顾他。但是文彦始终不肯看他一眼,他累了,如果这是文彦想要的,那便如此吧。
“他怀里抱着的到底是什么书呀?”
“无字书。”
邢越的心思如那白纸,心照不宣,文彦没有看错,文父也没有看错。所以邢越才会在明知文彦换了书之后如常待他,他们才会互相心怀悔恨地彼此折磨。
“听鬼差说有人上报了你收留鬼魂的事。”
“我让他报的。”
“你疯了!要是天君派人来抓你怎么办!”
看着跳脚的孟若,忘川不紧不慢地开口:“他老人家已经杀过我一次,如今我已非六界所属,除非他老人家亲自来,不然谁还能轻易带我走不成。”
“天界佼佼者众多,当真没有能治得了你的?”
“有啊,大不了再死一次,再来跟你讨一次茶汤。”
“你不是嫌我的茶汤没有用嘛。”
“是挺没用的。”
“喂!你再这样我...我...我......”
孟若也想不到她能怎么办,忘川和她究竟是怎么样一种关系呢?她搞不懂,兴许忘川自己也不懂,不过是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彼此聊以慰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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