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面色稍缓,目光移向晋王,像是恭敬的要听晋王所言。
暗自思忖,今日之事,只怕不容善了。这些学子一向明哲保身,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当众让我给他们一个说法,怪哉,竟像是有人组织预谋的。我本是想收服这些学子为我所用,想不到他们跟我对立起来。再要收服人心,恐怕要找个替罪羊了。晋王一向处事圆滑中庸,非干己事,从不轻易开口,这次却一反常态,怕是有反对我的意思,要想办法打断他。处理不当,怕是要得罪晋王了,当真是头疼。
晋王道:“依本王所见,贵府亲兵无正当理由私自扣押朝廷栋梁,虽不是太守亲自所为,只怕难逃纵容属下的失察之罪。人好端端的在大牢里,竟离奇死亡了,太守难逃治狱不严之罪。莫不是太守不顾朝廷律法明文规定,府兵不得超过五百人,不得私自招兵之条例,私自强征百姓为兵,致人死亡?轻则罢官削职,重则抄家灭族。本王以为,景太守定要给这些贡生一个交代才能服众,岂能打杀了这位亲兵,难道想杀人灭口?这是本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有如此多的人证在场,本王怕是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晋王的语气极为温柔,宽敞的群英楼里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话像一柄柄尖刀插进太守的心里。如果,今日的事让晋王或者这些贡生们捅出去,他面临的将是圣上的雷霆之怒,甚至会被冠上谋反的罪名。不是他心狠,是晋王和这群贡生们自寻死路了。
太守一面听晋王的话,一面招来手下亲兵,耳语道:“你们准备油和干柴,围着群英楼布置;再去拿我的令符将离莫的军队调回来,令他们一个时辰之内速来;最后把我书房盒子里那个红色的小瓶给我。”亲兵手脚利落的出去了。
太守的耳语,我和伏羲听的清清楚楚。我心里大惊,原来,人间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美好。不仅有美酒桃花,仙界难见的真情,更有这样为了保护自己权力,心如蛇蝎的人。难怪,伏羲之前要有许多布置谋算,我还以为是多此一举。我有些惊慌地看了伏羲一眼。
伏羲给我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用神识告诉我,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所有人都不会出事,让我别怕。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衣角。
太守心思已定,恢复了从容的微笑,极其真诚。对晋王道:“晋王殿下说的是,下官的确心急鲁莽了些,不该忙着喝退亲兵,造成了今日的误会。亲兵意气用事关押无辜考生的事,下官毫不知情,又致人死亡之事实在是蹊跷,需要时间详查。下官近日一心忙着科举的事,为朝廷选拔贤才,竟疏忽了府狱,实在汗颜。至于这私自招兵的事,那是万万没有的,借下官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许是贡生们勿信了他人讹传。给下官时间,下官定能自证清白。望晋王殿下明察。来,晋王殿下请宽座,下官敬您一杯不要为这些许小事坏了兴致。”
太守说完,似晃动了一下酒壶,亲自为晋王倒满了酒。
晋王微不可察的向伏羲挑了挑眉。举杯饮下。
记得伏羲跟我说过,太守书房里有一种致人疯癫发狂的药,入酒即溶,无色无味。见太守刚才的动作,莫非是在酒里用了此药?
伏羲却向我眨了眨眼睛。
太守示意将那名亲兵带下去。
一时间,沸腾的贡生们安静了下来。他们多数是事前被戴维动员起来的,太守这般息事宁人,他们也不知是进是退。太守示意贡生们落座,
乐女们开始奏乐。
太守却在等亲兵来报布置好的消息。他一边借走下主位的机会认识诸贡生,另一面观察众人的反映心里暗自盘算着,谁该留,谁该死。
贡生们有的小心翼翼的应对着太守,有的怡然自得,还有的心存不忿,冷眼睥睨着太守。
午后的阳光照在群英楼金色的屋顶上闪闪发光,红楼金瓦下,远山似黛蜿蜒起伏,都江碧波荡漾,浩荡向东流去……
我能听到府兵们在外面窸窸窣窣的摆放柴草,浇上油,难道伏羲要等着火烧起来吗?我想万一火真的烧起来了,我就要设结界保护众人了,不知道结界能持续多久。
忽然,外面的阳光像被乌云笼罩一般,被遮挡的干干净净。原来是太守的私军来了,将群英楼层层围住,水泄不通。我看到离莫在厅门外,朝太守跪拜。
贡生们大吃一惊,脸上表情各异。有的正夹着菜肴往嘴里送,见此景,手中的筷子都掉落了。有的人吓得登时跪坐在地上。还有人高声质问太守意欲何为。
太守一边携同众官员和晋王往群英楼后门走去,另一面敷衍贡生们道:“今日太守府厨房走了水,不慎烧到了群英楼,除赵图磐、任效外皆葬身火海。”
群英楼浓烟四起,呛的众人纷纷咳嗽掩鼻。众学子们又听到太守此言,哪有不明白的。分明是他们当中揭露了太守的阴私,太守想要杀人灭口。有人当场大悲大怒起来,口里龟儿子,仙人板板等粗话大骂不止。有人后悔不已,当场哭了起来,悔恨自己不该一时冲动跟别人起哄,落得被火烧死的下场。有人跟着太守跑了起来,想逃脱性命。还有人哭着求太守放过他们。一时间大殿乱成一团,哭叫不绝。
女乐们身体较弱,首当其冲受害,她们被挤在角落,身上佩的丝带在地上被踏成泥,衣衫发髻凌乱,瑟缩着抱在一起。
有人想从殿门口出去,可是被太守的私兵挡了回去。
学子们互相推搡踩踏,全无平时的半点风度。有的还相互讥笑,竟要和科场对手死在一起。
只要有人想靠近太守,立即被太守的亲卫们踢开。
这时戴维振臂一呼高声道:“大家不要慌,我等有今日之灾,全因贼太守妄图谋反,草菅人命。大家只要拦住太守,私军们为保太守性命,定会奋力救火,我等还有一线生机。”
得了希望的众人纷纷朝太守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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