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

他坐在火车上，一大片黑云像个巨大的黑色锅盖，低低的照在上空，只在很遥远的边缘露出一小片光亮。这时有雨点落在车窗上，奇怪的是，那雨滴并不是竖着滴下来，而是横着走的，像是他每天都要看的心电图。

他坐在车窗旁，入神地望着那团黑色的云团，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他50多岁，脸色发白使两个黑眼圈更为明显。不多的几根头发在头四周稀疏地分布着，完美地留下中间的“空地”。

他穿着一件深棕色夹克式外套和一条黑色细条绒裤，不动声色地望着那窗上用雨点形成的心电图，似乎在看着他什么时候变成一条直线。

车厢内前方的显示屏上闪着红字：210km/h，户外温度17°C。

车厢内整洁而有序，流淌着轻缓的音乐，人们在高高的靠背椅上小声地谈话或者打盹。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在车厢里跑，被高挑的女乘务员温柔地拉回到他的爸爸身边。

他用习惯的探究、锐利而又有点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了一眼女乘服务员，恰巧女乘务员也正朝他这里看过来。他震动了一下，是她？！

他想起了检查室——一个属于他的空间。他像是当众打开了最私密的保险柜，在昏黄的灯光下搜索着各种脸孔。他看到了她，一双要喷出火的眼睛瞪着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却像一把尖刀刺到他的胸口。

他突然从恍惚中醒来，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女乘务员已经不在了，他旁边的中年人正在用一口南方口音打电话谈着几十万的生意。

他带着一丝侥幸，像是偷糖吃的孩子没有被发现

当他再望向窗上的雨点时，惊奇地发现心电图消失了。他像一个垂死的人去寻找救命配方一样来回寻找，果然没有了，窗户上只留下一行淡淡的蒸汽。

窗外已是夕阳满天，一片火烧云在天边展示着今天最后的一抹绚烂。动车已经以200多迈的速度奔向了没有雨的城市。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蓝色制服的男人，他连忙紧紧攥住挂在椅背上的背包，眼里流露出惊恐，似乎随时准备破窗而出。

那位男乘务员看看两边货架上的行李，走了过去。他发白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攥着背包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残阳如血”，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要到的那个终点，会是黑云笼罩，还是残阳如血？他使劲摇摇头，像是要摇去那些疯狂的想象。此刻他的心也和动车一起在恐惧中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