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地瓜时节对于秋假中的孩子们来说,最有意思的事当属焖地瓜。
生产队的社员们刨完了一大片地瓜,一颗颗大小不等的地瓜懒洋洋地躺在那里,静静地享受着日光浴,放眼望去,新鲜的泥土和红彤彤的地瓜交相互映,好一幅丰收赞歌的油画。
社员们转移到下一块地或中午回家吃饭,就要找两三个小孩看守这片地瓜。我经常干这活,算是资深看守,也是焖地瓜的高手。
某天,我们三个小伙伴被安排看地瓜,三个小伙伴,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焖地瓜“工程”就顺利进行了。我作为大工在地上挖出一个直径四五十公分,深三四十公分的圆坑,在对称部位再挖出烟道和柴火入口,这算是灶底;第一个小工满地里捡拾干硬的大小不等的土坷垃,捡得越多越有挑选余地,方便垒高垒牢;第二个小工去生产队的牛栏里拿柴火,最好是豆秸秆,好烧且火力旺。等到坷垃和柴火弄齐了,灶底修整妥当,关键的工程便也开始了。
如果有两个心细手巧的就留下来垒坷垃,如果只有一人能担此重任,就一个人干,干这种活是宁缺勿乱,绝不让帮倒忙的人插手。今天我要独自完成,他们二人也不能看二行,负责挑选大小适中且口味佳的地瓜。
垒坷垃的确是个精细活,要在修整好的灶底边沿上逐层向上叠加坷垃,且要层层收缩,最后垒至半米多高封顶,坷垃都不规则多面体,要稳定叠加形成一个穹顶,还要经受住受热后变形和添柴震动的考验。两个人技术相当时会垒得很快,且成功率也高,就怕垒到中间时失手导致整体坍塌,这是极为扫兴的事情,重垒耽误功夫不说,还必然遭到同伴的嘲讽。还好,我还从未失过手。
火炉子垒好之后,就开始小心翼翼地烧火了,柴草要轻轻地慢慢地加,不能有震动,更不能让柴草碰着坷垃,柴草越加越多,火越烧越旺,火苗也越窜越高,伴着炉膛内“噼噼啪啪”声,坷垃开始冒热气,接着变灰暗,有的还会变白,到最后烧至暗红,这是焖地瓜的关键火候,这时再大火猛烧一会儿,至绝大多数坷垃红热,达到最高温度。
细长木棍当筷子,夹下顶端的几块坷垃放到灶底的柴火灰里,顶口大了之后,再把一半的坷垃捅入灶底,当作底热层,这时快速把捡来的地瓜放到坷垃上面,再把剩余的坷垃捣塌盖住地瓜,这一层坷垃为上热层。然后伙伴们齐动手,快速埋上鲜土,手脚并用,连拍带踩把土盖实盖严,不让一点热气跑出来,一个光滑的小土包出现了,焖地瓜工作结束,耐心等着吧。这期间或打旁连或打拐,或翻跟头或跳马,小伙伴们在一起不会闲着的。
时候到了,扒开热乎乎的土层,再拿掉还有些烫手的坷垃,露出了表面依然光鲜的地瓜,跟刚埋入时差别不大,表皮也没有一点损伤。扒拉开的热土虽然也冒着热气,确实没闻到文学作品里形容的泥土芳香,诱人的地瓜香却是真真切切地飘散出来了。这要比城里烤的强多了,你看烤的地瓜,灰头土脸,歪七扭八,毫无品相可言,口感除了糯和甜,还有什么呀?!焖的地瓜除了糯和甜,还有香和面。
吃地瓜长大的人只所以看不上烤地瓜,就是因为曾经充分享受过焖的地瓜,关键更在于焖地瓜的过程,用当下时尚流行的说法,这叫沉浸式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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