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的旅行

钟声复起，远方的教堂敲了十八下，“开发区”又亮了。立于近旁，我示意你望向那红色的亮字，心中波澜又起。

“看，那在我心中的字，又亮起来了。”我说，“这三个字，晚上亮四个小时，而那剩下的寤寐的二十小时，一直亮在我心里。”

“哦？为什么会亮这么长时间？”你问道。

“这个么......”我思索了片刻，“这，我得和您讲个故事了。”

“好呀，我最爱听故事啦。”

“这要说起我和一位姑娘的故事了。初见她，是在课外班。那时我还刚上初中，心智还没成熟，像个小孩一样。记得是11月的一天，我一睹了她的芳华：她当时正读着一本书，书是什么我不记得，就让我认为那是一本外国名著罢；她戴着一副黑色底色，中间镶着一道银线，镜片很厚——我相信是学习累的；透过眼睛看眼睛，显得那对丹凤眼更大了一圈，眼里透着柔情与文艺；柳叶眉有如一双玉钩，嵌在秀目之上；樱桃小口比樱桃红灯还红，脸上是两股嫣彤的粉黛；一头齐颈青丝，仿佛造物主为她所设计，刘海清新，更添可人，龙须湿垂，微风浮动，荡漾我心；衣一席黑服，图案简约，颈上是红线玉佩。总之，既含睇兮又宜笑，吾慕伊兮善窈窕。

“但当时我还是羞于言表，终没勇气与她交友。那个凛冬，我和其他人打探了解了她，但只限于我认识她，而那伊人却不认得我。我了解到她文科好，为了能和她在同一层次，我便偷偷地学习那两个文科。

“寒假过去了。下半年开始了。阳春的三月末，空气里仿佛都是花的香甜。在这罗曼蒂克的时节里，我在同学的怂恿下——抑或是在这如酒香醇醉人的空气中，我‘酒壮怂人胆’，和窈窕淑女有了第一次交流。她多善于交谈！一颦一笑尽显国色天香之范，令我迷醉其中......

“又一周，是个平常又不凡的星期天。她因为数学作业和她同桌吵起来：她要她同桌帮她写，但她同桌不写。此情此景，我真要感谢老天——数学是我的强项啊！要我写如此简单的数学题，就像第三帝国当年进攻波兰和法国一样。我快步走到她近旁，激动地拿下那张卷子，‘我帮你写！’我说道。

“一节课就这么在代数与几何的海洋里流走了。好在那节课也没讲什么新东西，只有习题。一节课，一张卷。尽管外人看来很不值，但于我，意义非凡。

“‘搞定！’做完了题，得意洋洋的我激动地把那张卷子还给了她。‘哦，谢谢！’她道。‘能为您——我的贝雅特丽齐做作业，我不胜荣幸。’我想着，‘我要为你写三年的作业，初几就写几科！’我暗自发誓道。‘哦，对了，下周二我过生日，你......’‘哦，那我下周送您一只限定版笔吧！’‘好呀，真期待！’我欣喜若狂，觉得自己和她发展很快，但愿以后也能如此。

“那天回家后，我便买好了礼物，天天放在笔袋里，时不时拿出来擦拭灰尘——我容不得它有一点不洁之处。两天后，我终于挨到了上课的日子，终于又能看见她了。放学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往那补习班，归心似箭。我边做作业边等她。多希望下一个敲门声落下，进来的就是她啊！我期盼着，并想象她收到礼物后，反应会如何。

“我很焦灼，作业根本写不下去，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仿佛几十年过去了，五点多，她终于来了。她一经过，我便虔诚地把笔奉给了她，没有过多的交流——我想是因为我都紧张地说不出来话了。‘生日快乐！’‘谢谢！’她俏皮地收下，又送给我几块巧克力。一旁无赖似的友人见状，厚颜无耻地也凑上去要。‘真抱歉，没有了。’她说。听到，我提到嗓子眼怦怦直跳的心立刻放下来：幸好她没有把我极其渴望的东西廉价施舍给别人。那些巧克力的价值虽然没多少，但对于我来说却极为重要——糖纸，那些外人眼中的垃圾，我也保留了很久，直到它们再也没有糖纸的样子。

“‘哦，对了，前几天我给你做的数学卷子怎么样？’我问道，‘啊，那张卷子啊，我得了80分——结果都对，过程扣了20分。’听到后，我欣喜万分：只要我的结果对，过程扣了些分又何妨？只要我的能力在，细枝末节又怎样？只要她能认可我的作业，那就是值得的！‘你今天能帮我做作业吗？’一声甜蜜的细语把我从思绪中抽出，‘能，当然能！’我接过练习册，心存欣喜地回到了座位，奋笔疾书起来。

“又是一节荒废掉的课堂。下课后，我将其还给了她。‘谢谢，你真是个好人！’她笑着对我说。‘不客气......’我也腼腆羞涩地笑笑。一束金色的夕阳照映在她的发上，她的脸上。温暖和煦的春风清幽随性地拂过，挑动她的发梢微微荡漾。春风亲吻着我，仿佛就像面前的她在亲吻着我一样。

“又几天，我平常地上课，为了提升，我没有再为她做卷子。忽然有一天，她又来了，还借了支笔。我没有给她写完，放学后还忘了还她，只好联系她，顺便把题给做完。拍给她后，算是了结了这个乌龙。

“一天，她坐公交回家，我得以和她顺道而行。我便和她谈天。那支笔虽然是限定的，但借她就不着急还。我们又聊了许多，一旁她的闺蜜看到了，有一点嫉妒，便问我们很熟否，她笑着圆过去了。

“快到车站了。她问：‘你有微信吗？’我忙说有，她便把那串我求之不得的数字写在了一张纸上。我记得那字迹很像一个个舞娘在水袖扬花地跳舞，那张纸我现在还留着。

“‘好，谢谢！’我把那张沉甸甸的纸片揣在兜里，时不时还摸摸，一张四折纸，软绵绵地还在兜里。没有好好吃饭，就回家研究怎么成为她的好友了。

“那晚下了一场大雨，但对我来说像是洗了个澡，清爽通透。我看什么都觉得它在欢快地逍遥。晚饭也没正经吃，和她聊天时，字里行间是青涩的感情。但——也许只是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又过了将近一两周左右，我听闻她被她‘儿子’亲了，而且，嘴对嘴。”

“啊？那后来呢？”你问道。

“后来，我坐不住了，愤愤不平间，我写了一首诗：

长夏至中风挟雨，来日飞升登楼宇。前昨仍旧闺家秀，时今已然妇道人。忽闻此则即冲冠，拔刀磨剑欲除患。          但觉独力不敌患，刀剑回鞘惘望天。行云星辰月悠悠，梦里轮回几度秋。秋来天高云且淡，欲与雁飞齐云肩。烛前拟把笔墨拾，白昼飞升即此时。今日桃花既已落，明朝自开玄都花。

“贝雅特丽齐就这么被别人玷污了。我只能在背地里兴叹了。但她终究不知道我的心思，亲了也就亲了，学习与生活还要继续，只好装作漫不经心。一连几天，我都惘然若失。”

“啊？那你就没什么想要为她做的事吗？”

“当然有啦，我想替她报仇，但后来她说是一个谎言，逗逗她同学。她让我不要再说这羞耻的谎言，但许多不经意间开出的玩笑，都会成为无法抹去的回忆。”

“又一次月考，虽然名次好，但所有科目都没达到我的理想化标准。只好继续努力了。我买了所有九年级的理科书籍，攻读一番，基本预习了所有那些科目。我又拚命地学文，只是为了缩小与她的差距。

“中考那段日子，虽然我们不面临如此大之选拔，但也很繁忙：期末考试在即，人人都想考出奇迹。6月27日，中考前夕，我和一位同学相约去了她的学校。环绕着她的学校，都是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学校东面靠山，山上都是大树，也许很有年头了，它们见证了这所一贯制校园的兴衰；教学楼有两所，小学生们的，和初中生们的；纵使在夏天，这所学校也很凉爽，伴着绿树的掩映，和不知名的野花的馨香，还有绿植散发的那种独特的香气，火烧云作背景，这所梦中的校园，就像是屈原笔下的山鬼一样，很美。这就是我寤寐思服的地方：梦开始的地方，梦结束的地方。但如果她不在了，这里也没什么可美的地方了。我拍了张照片，作为纪念。

“第二天，中考了。我把照片发给她，她又一次回了我的会话。那日回到母校，虽然昔日的一些老师待我很好，但一毕业，我们就像垃圾一样被扫出了那个大垃圾桶。我永远无法再属于那里。因为一些事情我兴致全无，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

“到家就收到了她的消息，她要请我去‘格尔木’，也就是哥伦布。我顿时兴起，刚才的所有不愉快仿佛都被抛诸九霄云外。虽然因为下雨没有去，但她邀请我，我还是很开心。“后来我们交流甚少，假期闲恬的时分，我忙于学业，忙里偷闲，对窈窕淑女也有思念，遂作小诗一首：

昔日在座思懿女，清风拂面鬓角垂。何当再见再相识，但使今生无一恨。

“很显然，这首诗写得不怎么样，和弘历的水平差不多。然而我的情思，不仅是一首小诗能寄托得了的。暑假过后，我经历了一场‘大清洗’，放下了许多。我甚至思想上出现了错误，将她写进小说里，还百般‘虐待’她——其实是征服欲在作怪。有些人总是对征服有着难以抑制的渴望，他们总能勾起人们苦痛的回忆。

“我又经历了许多挫折：学业上的风雨摇曳，写作上旁人的不支持，还有如燃烧的荆棘般的情欲，折磨了我许久。但是，我终于从废墟中站起，跑起，强起。

“唯一遗憾的是，我在灾难的时期转班了，自此，我就再也没见到她——我的有才，如果您听闻我之如流水般的讲演，希望能忆起我们的过往。

“我也从一个小孩子成长为一个纯粹的青少。我应当感谢其欢喜，其希望，其前行的力量。希望我能和她表白，和她在一起，和她共享每一个难忘的芙蓉帐暖的春宵。”

“一定会的，就凭你现在的资质，不能说你能不能配上她，得说她能不能配上你啦！”

“我的万般努力，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只是为了能配得上贝雅特丽齐。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感谢你这罗曼蒂克的故事，也谢谢你能带给我这罗曼蒂克的旅行。”

“不，我该感谢您，能用心倾耳听我这冗长如卷纸般的故事。天色不早了，让我们继续这罗曼蒂克的旅行罢！”

伴着迷人的雾霭，清爽的晚风，清幽的建筑仿佛也为我静默；月光洒满大地，我和你继续步履坚定地向着南方更南处走去。

忽然，梦醒了。原来这罗曼蒂克的旅行，只是一场梦罢了。一阵冷风吹过，脊背发寒，精神抖擞，睡意全无。望向时钟，卯时未到。这是该努力的时分了！不努力，贝雅特丽齐连看都不看你一眼，这难道不对吗？

伴着阑珊的夜，一个少年为了他的她，而继续奋斗起来。但愿他活在梦里，醒来后依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