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老王总是撺掇我,马上就是你在马德里的十年了,你应该讲两句,仿佛不讲两句便不足以慰平生一样。而我以为按照一年一年来总结人生本无太大的意义,时间毕竟只是一位号称能够治愈百病的庸医。
然而越过今天这个夜晚,我用来形容旅居马村的时间单位确实实实在要从“year”升级成decade了。十年之际,几乎和我的29岁生日一起到达,无处躲避,无法逃离。这几乎让我有了史铁生笔下死亡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般的宿命感。而我一直期待用在朋友圈来和马德里告别的那句“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却始终没有机会写下。
19岁那年刚出国的夏天我写下过这句话——你属于远方。那时候写完啪一声盖上电脑仰天大笑出门去的潇洒,怎么讲,突出一个年少轻狂。
但我不喜欢那时候的自己,他轻狂,愚蠢,无知而不自知,太容易被短期的满足诱惑,热血有余,毫无定力。那时候的我居然还有一种用时代练手至死方休的殉道者精神,殊不知时代压根没正眼看你,时间的车轮滚滚碾过,生活的毒打一顿接一顿。那些送别和等待,离去与归来,变成了身份证上增加的年月,变成某个夜晚你忽然发现的眼角皱纹。
然后一晃就是十年,再不喜欢曾经的自己,也只好和往事干杯。十年前的我在禄口机场登上那班汉莎LH781的时候还跟lxp说混不好我就不回来了。十年后马德里这个烤着火的冬夜,再回首,掐指一算离lxp去世都快5年了。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跨年夜那天的烟花又一次划过马德里0点的夜空,想起来刚来马德里的第一年我还跑去市中心跟着跨年的人群傻嗨,0度上下的气氛里嗨的瑟瑟发抖,如今终于可以说一声I'm too old for this。站在阳台上,12月底的北风还是有一点刺骨的意思,隔壁街小孩扔的鞭炮突然炸响,突然让我想了起来1999年的跨年夜,我妈骑着自行车载着9岁的我在街头骑行。那时候我们家似乎在度过一段相当艰难的时光,我妈不讲,但我大概有数。我已经记不得到底经过了哪里,只记得两旁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的经过,深夜的街上人迹寥寥,夜雾把甩在身后的路灯氤氲成了巨大的光斑,我已经困到在后座开始点头,我妈在前面说让我再坚持一下,等回到家就是2000年了。这让我突然燃起了某种希望,强打精神等待这个时刻到来的。骑到太平南路的时候,我听见圣保罗教堂的钟声在夜空里敲响,这让9岁的我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想千禧年听起来就很不一样,终于给我等来了,那想必一切都会好的。
2019年其实过的算是相当的不顺利,年中几乎靠TED和同样倒霉透顶的朋友互相取暖才把自己从负面的深渊里拉了出来,临到岁末还病了一场,病的他娘的人间蒸发好几天。但是我还是坚信只有自己成为那道光,才会驱散黑暗。
从前读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的时候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多少人都活在自己幻想的城市,又为了自己的想象搬去一个城市。" 这么多年一直在试图解读它的意义,却毫无头绪。直到
去年看到了马村地铁一百周年的广告,分享并翻译给你们: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71501220/
Cuando miro hacía atrás,
当我回首往昔
Me veo mayor, más lento.
我看起来老了,动作迟缓
Eran muchas las cosas que otros tenían hacer por mí.
有许多事,都需要别人为我去做
Pero año tras año, el paso de tiempo me ha hecho mejor.
但是年复一年,时光也把我雕琢得更好。
Cada año que pasaba, me hacía un poco más rápido.
每过去一年,我就变得更快一点。
Cada año llegaba un poco más lejos.
每过去一年,我都会比过去走的再远一点。
Me sentía más ágil, más útil y mucho más conectado.
我变得更加敏捷,更有用,更加四通八达。
Sí, ahora que complo 100 años, me siento más vivo que nunca.
是的,现在的我已经走过了一百个年头,却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更加生机勃勃。
Metro de Madrid, 100 años más joven.
马德里地铁,
百年——更显年轻。
很高兴能参与到这十分之一的历史进程中来。初来时只觉日光倾城,不曾想转眼间已经是老马漂,时不时的还会对着新来的萌新点起烟说起从前。
我的十年过去了,21世纪的20年代开始了,这么写顿时有了种史诗感。
江湖夜雨十年灯,而今迈步从头越。
愿你们和你一切都好, 平安喜乐。
Carpe Di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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