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做了一盘酱卧鸡蛋,炸一碗红辣椒酱,切了一盘酸菜芯,扒几头大毛葱,又做了一锅五花肉酸菜土豆条汤。先生说:“今儿这菜得烧两个红辣椒啊,烧辣椒和酸菜汤那才是绝配呢!”说着就在燃气火苗上烧了两个洗净的红辣椒。烧好的红辣椒,掰碎了撒在酸菜汤里,的确算得上是一道很可口的家常菜,配上二米饭,一家人吃得很香。
我看着胡吧拉肯的烧辣椒说:“这燃气火太急了,把辣椒烧糊巴了。虽然吃着也很香,但总觉得没有小时候灶坑里烧的辣椒好吃呢!”先生说:“最好吃的烧辣椒是在火盆里出溜的,酥脆酥脆的,那才香呢!”这么一说,我回想起来,还真是。
关于火盆的记忆,都很遥远了。那还是小时候家里住草房子时的冬天,没有铁炉子。屋子里一住火就太冷了,我妈一大早就会从灶坑里扒出一火盆漂筏火。漂筏是小村南甸子的特产,火不猛,燃烧时间还长,早上扒出来一盆火,到晚上还有火星子呢。
火盆是泥的,和家里的洋漆洗脸盆差不多大,灰不溜秋的看不出来底色。那时候我们姐弟仨都没上学呢,冬天一天天跑出去玩儿,回来冻得手脚冰凉,赶紧脱掉棉鞋,上炕围着火盆烤火。我妈用烙铁扒拉扒拉火盆里的漂筏火,就像变戏法一样,给我们扒出几个烧土豆。土豆外皮有点糊巴,掰开来黄色的土豆瓤冒着喷香的热气,那简直是无上的美味。我们连烧糊巴的土豆皮都能狼吐虎咽地吃掉了。
那时候冬天两顿饭,早饭基本都是大饼子,酸菜汤。我妈把饭菜端上炕桌,然后从外屋地土墙上的辣椒串上拽下几个红辣椒,放火盆里烧。很快红辣椒就鼓起来了,然后烧糊巴的,满屋子都是烧辣椒的香气。可惜那时候我和弟弟小,都还不敢吃辣椒,看着姐姐和爸妈把糊辣椒掰到菜碗里,就着酸菜汤咕咚咕咚喝得可香了。
晚饭大多数时候不是煮苞米碴粥就是焖高粱米饭。苞米碴粥基本就是配着一碗酱缸里我妈酱的碎咸菜。焖高粱米饭时候,我妈会炸干白菜,或者投洗一棵酸菜芯,再抓一把毛葱,放炕桌上。我爸剪碎了一碗红辣椒,然后用家里那个有点掉漆的大搪瓷茶缸子,在火盆里煨一茶缸子辣椒酱。茶缸子里先倒一点点豆油,把毛葱切了炸个葱花,再放进去红辣椒,顿时满屋子香味儿扑鼻,辣椒炸得差不多了再放点大酱,在火盆里煨着。很快,半大茶缸子红辣椒酱就成了。姐姐常常用辣椒酱拌高粱米饭,拌得红通通的,吃得可香了。
记忆里那个大茶缸子,用途太大了。腊七腊八家里焖大黄米饭,我妈把大茶缸子放在红彤彤的火盆里,然后从荤油坛子里挖一大勺子荤油(猪油),放到茶缸子里。雪白的荤油遇热融化了,我妈又把切好的葱花倒进去,满屋子都是葱花香,又放里几粒拍碎了的咸盐粒(那时候好像没有精盐)。我妈把炸香的荤油给我们拌到黄米饭里,简直能香迷糊了,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腊八粥”。
小村那时候没有种水稻,一年到头除了苞米高粱,就是为数不多的小米。大米还是稀罕物,过年过节能吃上一顿大米饭,那都不是一般人家。有一年冬天我爸在林场做豆腐,去河东卖,淘弄回来一点大米(河东种水稻)。平时舍不得吃,我妈说留着过年来人去且吃。可是我们姐弟仨都馋大米饭了,围着那点亮晶晶的大米,不停地缠着我妈。我爸说,给孩子们整点大米粥吃吧!我妈才抓出一把大米,用洋漆盆淘了淘,放大茶缸子里,加了水。然后把大茶缸子煨到火盆里。我们三个小脑瓜围在火盆边,听着大茶缸子里一会儿传出来咕嘟咕嘟声,急得直咽口水。大米粥的香味儿一点点飘满小屋,我们别提多开心了,赶紧去拿来勺子和小碗,等粥熟了,我妈给我们仨分一人一小碗儿大米粥。爸妈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仨狼吞虎咽地吃着,不停地提醒:“慢点吃,别烫着。”姐姐问爸妈咋不吃?爸妈说他俩不饿,也不爱吃大米粥。大米粥多香啊,爸妈竟然不爱吃(那时候太小了。)
腊月里,家里蒸粘豆包了。我妈把蒸好的粘豆包冻好了,都放在院子里的地缸里,用铁锅扣着。扣不住的,我们跑出去玩儿,经常掏几个冻豆包塞衣兜里,玩儿饿了就啃几个冻豆包。有时候,我妈也会拿出几个冻豆包塞进火盆里,等晚上我们仨吵吵饿了,我妈就从火盆里扒出来几个外焦里嫩的烧豆包给我们当“宵夜”吃。火盆里的烧豆包比冻豆包好吃多了。
我们家的草房子屋檐下,有好多家雀儿的窝。那时候弟弟还小,还不敢“上房揭瓦”。冬天的傍晚,大爷家的哥哥们时常拿着手电筒,挨家挨户“掏家雀儿”。每次到我家房檐下掏,我们家那只十分猛烈的小黑狗都要扑上去撕咬。弟弟就跑出去抱着小黑狗,不让它咬人。每次哥哥们掏着家雀儿了,都会给弟弟留下两只。弟弟就把家雀儿埋到火盆里烧。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弥漫着烧家雀儿的肉香气。刚刚还说不敢吃的我和姐姐,围着火盆咽口水。弟弟把烧熟的家雀儿从火盆里扒出来,给我和姐姐一人撕一只家雀儿腿,我和姐姐拿过来,一口吃下去,真香啊!弟弟把家雀儿内脏都掰给小黑狗吃了,把家雀儿脑袋给大花猫吃了。他自己也只吃了两只家雀腿儿,却把脸造得跟花猫一样……
好多年过去了,今天先生提起火盆,让我想起来的却都是火盆里的香味……
网上找的火盆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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