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毁了我的温柔？

这段时间很奇怪，每当我闭上眼睛稍稍放松的时候，就会想起父亲生病时的各种场景，然后感觉痛入心扉，忍不住落下泪来。

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瘦骨嶙峋，睡在一张躺椅上，望着我气喘吁吁地笑。

我把他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竟然轻轻松松地抱起了一米七几的他，父亲瘦了，我在梦中暗忖。

在抱他的过程中，父亲小便失禁，流到地板上了，父亲很不好意思，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见我没有生气，父亲又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孩子。

其实父亲在生病的时候也有过小便失禁的时候，只是他格外固执，愣是对我横眉竖眼，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自己处理，不让我靠近。

在梦中，我似乎已经知道父亲将不久于人世，对他百般体贴、万般包容，对他有用不完的耐心，也有用不完的爱心。

醒来后忍不住泪流满面，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离去我会那样难过？因为我欠他太多温柔，我尽了作为子女的职责，但我也只是尽了职责而已。

我温柔待过谁？又有谁曾温柔待我？到底是我天生不懂温柔？还是我遇人不淑？女子该有的柔美都变成了坚强？回忆过往，都是一把辛酸泪。

挫折也好，坎坷也罢，都会让人学会一些东西，好好利用起来了，那就是成长。然而，成长的代价都是惨重的，成长的过程都是痛苦的，因为成长，就意味着清醒。

曾经我说，我愿意一直单纯下去，永远都不要看清，也不想看清这尘世的凡俗，其实我真的太单纯了，尘世会逼着一个人去看清它的真面目，不管你愿不愿意。

记得最后一次和父亲去买鞋，看着父亲蹒跚的背影，我问我自己，如果父亲就这样走了，你会不会后悔？可是，现实没有让我想清楚这个问题，就让我心急火燎地把他送回家了。

如果我能细细思索这个问题，我会不会又对父亲多一些耐心呢？如果我的母亲还在，那么，在父亲身上的遗憾，我还能在母亲身上弥补，可是，母亲很早很早就离世了，有时候想要弥补一下，都找不到机会了。

这就像一笔永远都还不回去的债，永远都送不出去的礼一样，一直沉沉地压在心里，让人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难受。

父亲总是说，每当他想起我过早辍学，心里就非常难受，对于他的那种难受，我从来不曾感受，我只能时常感受到辍学给我带来的痛苦。

但是现在我似乎能理解父亲的那种痛苦了，只是理解了，也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了，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有时候我想，等我老了，我一定要勇敢坚强地活着，满脸荣光地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一直活到小谢退休，让他有时间尽孝，有时间完成人生中最神圣的美德。

只是，我大小谢三十岁，等到他退休的时候，我都九十岁了，我能自力更生等到九十岁么？我能确定我在九十岁的时候，小谢还愿意和我共享天伦么？

我没有那么自信，我想，父亲在那最后的日子里，也是失去了这份自信吧，因为我从来不曾对他温柔，他感受不到我对他的依恋与不舍。

到底是什么毁了我的温柔？是因为知识不多、没有修养？还是因为从来不曾被善待过、也不懂善待他人？

此文写于2022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