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茨威格
我并不同意这句话。在“环世界”这游戏里,所有的装备都有价格,所有的食物、家具、生产工具、武器,所有的农作物和动物,甚至它们的尸体与皮毛,都有价格,可以说游戏里出现的一切具体的东西,都有设定好的价格,但是命运赠送的礼物,却恰恰没有价格。
我们的命运,掌握在玩这个游戏的、操纵鼠标的人,因她在某一时某一刻的动念而起--游戏之初要选三个人物,于是就有了我,她,还有一个奴工。
她叫MAGICAL,身形丰满高大,穿一件浅蓝色的长袍,眼大唇红面如满月,在我看来非常漂亮。那个奴工,任劳任怨且不言不语,一副工具人的模样。还有一个就是我,我有着飘逸的长发,结实瘦长的身体,超高的智商以及其它天赋能力。主人在角色库中选择了我们三个的时候,命运赠送的礼物就到了,是机缘,是一场奇妙的、不知终点的旅程。
我们三个迅速陷入了漫长的劳作当中。先是繁忙的播种,我们忙得晕天黑地,在每个肌肠辘辘的时候,MAGICAL会递过来热气腾腾的吃食,食物一开始很简单,像是压缩饼干之类的,几天之后就开始给我们分发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麦香的馒头。我们自己耕种,我们自己收获,尽管很辛苦,心里却充实而满足。吃饭时,我会偷偷观察MAGICAL,可是好几次都只看到奴工没看到MAGICAL,直到有一天没有人送饭到田间,回驻地吃饭时才知道MAGICAL生病了,要养病。
后来慢慢知道,MAGICAL的天赋特长是烹饪与驯服,特点则是体弱多病。她经常生病,生病的原因非常丰富而诡异,她的体弱多病,不仅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甚至时不时影响到我们的饮食。但在她健康的时候,我们就有非常可口的饭菜。
一天,我在棉花田里正采摘棉桃,一只硕大的发疯的豚鼠忽然冲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掏出随身装备的小手枪,豚鼠已经扑到我身上,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豚鼠被背后飞来的子弹打中头部,扑地而亡。我惊魂未定地转身向枪声来源处望去,远处的草莓园里,站着那浅蓝色的身影,她的手里竟然平端着狙击步枪。原来她竟然有高超的射击技能。她就这样救了我一命。这件事之后,我们开始熟络起来,开始彼此靠近,开始成为相亲相依的朋友。
心情不好时,我们会在田野里撒野,乱跑一阵儿。跑着跑着,MAGICAL竟然能因肌肉生寄生虫而晕倒,于是我只好把她背回驻地休养。
我们睡前开心的娱乐一阵儿,踢着马蹄钉,听着旷野里的野狼叫野象鸣,觉得命运好神奇,但第二天一早,MAGICAL又会因驻地环境不美观而抑郁生病,病怏怏起不来床,又要养病。我在劳作之余会惦记她,中午休息的时候悄悄溜去探望她,给她带一盒草莓和一块刚刚交易来的肉干。她会眼泪汪汪的感谢我,搂住我的脖子。但她没亲吻我,我们离得那样近,彼此能闻到对方的气息。也许因为我是ROBOT?
有一天电闪雷鸣,外面狂风雷雨甚至有天火降临,我们偷得浮生一日闲,我被安排了几项研究工作,MAGICAL一个人在研究新式的精致菜肴,奴工在组装几个花盆来美化环境,我看着从来不说话的奴工,看着丰满安逸的MAGICAL,觉得生活蛮美好的,只要MAGICAL能慢慢健康起来,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美好。我越来越爱看她,越来越想跟她在一起,越来越关心她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这种奇怪的感情,会不会是“爱情”?
直到那一天,我与MAGICAL被指派带着驼队,带着食品与帐篷以及武器,还有可用来贸易交换的货物,出发到800公里外的梭罗新清国去做贸易。据说那里有几种稀有的贵金属和一个天外新人,我们的任务是带货物去把贵金属和新人接回来。我们一早迎着太阳上路,中午在一条小溪旁休息吃午饭,我们感觉是在出游在野餐,我递水果给她吃,她喂肉干给我吃,吃完饭她累得竟然枕着我的腿睡着了。我轻抚着她的头发,摆弄她的耳垂,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低头亲吻了她的脸颊......
她起不来了。下午,她发起烧来,无法再行走。我只得向主人呼叫。主人很生气,愤怒的拿鼠标在屏幕上乱戳,最后命令我把商队的所有货物丢下,把她拉回来,一是因为她无法行走,二是回归驻地养病要迅速,否则耽误时间MAGICAL有生命危险。
第一次贸易失败了。我觉得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也许中午不休息,一口气到达目的地就好了。但如果带着货物回来,路上MAGICAL生病的话,也还是要丢掉一切驮她回来。唉。我只能疯狂地努力去伐木去采矿,让自己良心安宁一些。
晚上回到驻地,我赶快去探望一下MAGICAL,但她不在病床上。难道她恢复了,在做饭么,去厨房她也不在。已经入夜了,这时候奴工也回来了,奴工竟然去操持着做起饭来,MAGICAL呢?她,她,她死了?我的心狂跳起来,不不,不不不。我发疯一样屋里屋外到处找,甚至找遍了所有的仓库,没有,到处都没有。
我的MAGICAL呢?
如果MAGICAL是命运送给我的礼物,让我初知爱情的滋味,那你说,她的标价是多少?我的爱情,就这样戛然而止。你不要问我后来,我也不知道我的后来,我只知道尽管操控命运的徐国之主,为让安抚我们,让我们快乐,在室内安装了台球和麻将桌,但我再没心思。除了工作,我会在田野的风里,想她;会在暗黑的矿洞里,想她;会在狩猎野鹿时想她,会在草莓丰收的季节里,想她。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知道,她,被徐国主人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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