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我撑一把油纸伞在无边的雨世界里走。伞面绘着江南山水的烟雨诗意,伞下我用五彩丝线束着发丝,着一袭单薄翠衣,赤着足,在雨水里款款而行。心头结着淡淡的愁怨。
无风。雨势,无边无际,遮蔽一切,淹没 一切,却始终漫不过我系着红线的足踝。雨声,单调寂寞,久了,钝化了耳力,宛若无声,颇合大音希声的至境。
我一直走着。也许只走了一时两刻,也许已是走了一生一世;或许仅走了一里两里,也或者已经跨过万水千山。
雨未歇,景不移,心如初……
突然,雨幕一振,如红日喷薄而出,一名年轻的男子,迎面踏步而来。他坚定却疲乏,似乎在无尽的时光中已经穿越过无尽的地方。他有逐日的夸父般矫健,治水大禹的执着,也有长坂坡赵子龙七进七出的英武,还有“郴江幸自绕青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里秦少游的哀伤……
悲喜哀乐迟疑惊异,各种情绪,随着他一步步践玉碎珠的脚步,轮换着在他脸上呈现。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如在目前。
在距我一箭之地时,他的神态终于凝定为优雅浅笑。身形随即一震,身心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长发无风飞扬,沾身的雨水纷纷珠玉般溅开。我在心的深处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
他放缓了脚步,深深地望着我,看着我的脸、我的眼,看到我心里。他右手手掌朝上,缓缓地伸出。声音轻如呢喃:“这是心的炼狱,我穿越无数的时空和这广漠的雨季而来,只为此刻与你相遇……”
心中的愁怨冰融水解着。迟疑中,我颤抖着舒展着纤细苍白的手指,缓缓伸出。当两手相握的瞬间,我发现他的手指柔软温。整个世界的节奏似乎都因这一握而顿了一顿,时空停滞了!一种力量如波纹般荡漾开来。曾经永恒的雨幕珠玉般粉碎成粉状,随后蒸发消散。亘古以来未曾展露真容的碧蓝天穹,此刻清碧得让人战栗,生出跪拜的冲动。苍穹远处边角,天色转暗,有无数星辰高悬闪烁。这原本不相容的景象奇异壮丽,却又给人无比和谐的感觉。
无数世满积的雨水,隆隆转动,形成无数漩涡,突然又齐齐望高处云天之上喷涌而去,形成无数倒流的瀑布,在阳光下幻出奇异的色彩……
清酒一樽梦三生就在这一刻,我醒了!无边的黑夜里抱膝而坐,回味着刚刚逝去的梦境中种种情状,久久无语。那是前世或无数个前世执念在梦中的投影。可是前世晦涩,执念穿透不了轮回法则的森壁。我茫然若失。执念穿不透轮回,又怎有来生的期待?前世不可忆,来生不可待,唯有今生可期。
清酒一樽梦三生在更深更远的梦里,我曾在芳草鲜花丛中走过,牧羊的小犬在身前身后顽皮地追扑着蝴蝶。身长玉立的良人,拖着长长的影子,在落日余晖下用玉笛吹着欢乐应景的曲子……
轻叹一声,我长身而起,启窗而观,但见远山的虚影起伏连绵,月如水,帘动风铃脆……
乾坤易势,角色反转。
晨兴看花思露浓,心怀良人吟清风(松)
……
景换物易,或许我却是那健行的痴人、横笛吹曲的良人,那撑伞袅袅婷婷缓步而行的愁怨女子、那嬉犬逐蝶的娇娥,又能是谁呢?
……
文笔戏语,佐酒之资,与观者无伤(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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