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十几年前，办幼儿园还是挺火的。

那时的人们挤破脑袋地求人拿准生证，想生二娃。说来奇怪，政…策…越不让生，人们越想生，那时的小孩特别多，都得上幼儿园。当时的政…策…对幼儿园有补助，民办幼儿园如雨后春笋地冒出来。

小春与小凡瞅准商机，选择合适的地段，租房开了一家幼儿园。

老爸当门卫，老妈当伙食团的炊事员，老公当校车司机，小春当校长，聘请了五位幼儿老师，幼儿园如火如荼地开业。

张罗着开家幼儿园，还是挺费神的，资质、生源、运营、口碑都得尽力做到最好。毕竟，投出去的成本不是一文两文，花费二十多万，不好好运营，本钱就没了。

在全家齐心协力的共同努力下，幼儿园办得红红火火。经过三五年的持续稳定发展，小有名气，成为就近街道幼儿入学的不二选择。

渐渐的，成本回笼，还有了一定的积蓄，小凡两口子沾沾自喜。加上人前人后校长前校长后的恭维，两个人己然成为典型的成功人士，在家族也算是年少有为的后起之秀，满面春风，好不得意。

春节，家庭宴上。春校长痛心疾首地对她娘家的堂叔说：“叔啊！你怎么把孩子留在小县城读书？孩子要给他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教育、最好的求学条件，这小县城能有什么？你是怎么想的！将来，我的两个娃都得弄到市里上学！”

春她堂叔在老家跟她一墙之隔，小时候没少背她抱她带她上学放学，看侄女长大成家创业，他欣慰侄女的成长。可现在，侄女“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话让他这个堂叔有些下不来。家宴上，几大张桌子的亲人都在呢，仿佛他这个堂叔就是最烂泥巴扶不上墙的那一个！

他没有侄女的能耐，就县城的房子还花尽了他所有的积蓄，送孩子去市里上学，他没这个能力呀！

除了内心的自责，侄女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哪一句不是指责他的目光短浅、无所作为！

春校长在家宴上金光闪闪，这里指责那里说教，仿佛天下就是她的八百五，仿佛她是整个家族最耀眼的光环。

“人生得意须尽欢”。人们挣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开喜欢的豪车，买名牌的包包，过体面的生活，享惬意的人生吗！

换豪车！换大房！他们为生活拼搏了、努力了。现在，该生活回报他们了！

小春小凡有个打麻将的爱好。学校的课有人上、饭有人煮、门卫有人当，这空余的时间，他们可以潇洒地打打麻将了。

“凡校长，你那幼儿园红火哈，这几年吃了皮款的！”麻友无不羡慕地说。

“那是！现在不差钱！钱是挣够了，有人自会把钱送上门来。房子有了，车子有了，二胎也生了，我的人生圆满了。”凡校长的语气很满，飘味儿十足。

“都是办大事的人呢！”麻友继续恭维着。

常常，小凡两口子麻将打得学校都不回，麻将馆不但供茶水，还供饭，饿不着。

“你们继续玩，放学了，我要开校车送学生回家了。”下午四点，凡校长起身。

“凡校长，你今天输了还是赢了？”麻友问。

“小输几百。”

“没事！您校长当起，这几个钱算啥呢？牛背上拔根毛。”

“那是！消磨时间嘛！”

……

打麻将的人嘴里嚷着打发时光，事实上，又有几个是抱着“输钱”的心态去玩的呢！休闲，成为凡校长两口子输钱后自我安慰的口头禅。

幼儿园得意，赌场失意。老天在上界搭配着人间的甘难困苦。

两口子在赌场频频失意，越输越赌，越赌越输，麻将打得越来越大，家庭亏空越来越多。

几年后，他们家成为一具空壳。幼儿园在他们疏于管理的情况下，早就过起了“混”的日子，设施该换、人员懒皮，口碑已经大不如前。

面上无比光鲜，内则已经空虚。

为了挽回曾经的无限“风光”，凡校长开辟了新的创业路子：贷巨款承包工程，他要当更大的老板。

“人能处处能，草能处处生”，“天生我才必有用”，十年前他能把幼儿园办得红红火火，现在亦能把工程包得红红火火，小凡自信满满。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大手大脚用惯的凡校长，为了拿到项目，这里请吃那里请喝，一顿饭下来，就是几千上万。

人们没有看到他工程的红火，只看见工程死不死活不活的萧条与没落。贷款还不上，两年后他被冠上了老赖的头衔，广场的大屏幕上，小县城的电视台，滚动播出着那些人的名单。

春校长的幼儿园再难回到从前。年轻人婚都不结了，哪还有孩子呢！“一娃难求”成为当下冷冰冰的现实。

春节的家宴上，当春再次碰到纯朴的堂叔，再也不敢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责她的堂叔了。至少，堂叔的房子没被法拍，堂叔的车子也还在，堂叔更没被冠上老赖的头衔。

两口子爆棚的底气，因为飘，好运离她已经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