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复起。另一光区。吴国西施宫室内。
[西施低头做着针线,侍女侍立一旁。
[“咚咚”擂鼓之声,初微弱,然渐强,鼓声阵阵,催人心肝。
西施(似能听到,忽抬头) 秋涟,几更天了?
秋涟 娘娘,一更了!
西施 外面的鼓声为何还不停止?
秋涟 鼓声?哪有鼓声?(复笑道)娘娘,是您听错了罢!
西施 不,确是有鼓声,你听!
[主仆二人屏息。舞台起“咚咚”擂鼓之声,初微弱,然渐强,鼓声阵阵,催人心肝。
秋涟 鼓声?大王是在准备伐齐的事,然宫苑之中哪得鼓声?(叹道)是娘娘心有战争,故处处听闻战鼓之声罢!
西施(亦叹道) 战争,战争!茫茫沙场埋枯骨,悠悠生民百余一!(放下手中针线,叹道)罢了,罢了,想点开心的事罢!
秋涟 对您来说,什么是开心的事儿?(复笑道)是范大夫罢?
[西施闻言,露出了难得的羞涩笑容,低头不语,只是继续侍弄针线。
秋涟 您啊,自打您进了这吴宫以来,就没见您大悲大喜之时!您心里不痛快了,至多去那院中赏赏月光,侍弄侍弄那藤花,再不(指着案上的竹简道),就是写写字!
西施 物喜,己悲,兴尽悲来,草木亦唏嘘!须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之言笑歌哭何人在意?又何妄自作多情,做那无用之功?
秋涟(闻言,亦叹。稍许,复指案上竹简,道)您的字,我虽然看不懂,但亦知,您是写给范大夫的!(拿起,读道)“与蠡书”!这三个字,您写的时候,常常不自觉而默念,久而久之,秋涟亦是识得了!
西施(微笑道)国事不决问文种,人事不决问范蠡!我心中有难解之事,拜问范大夫,有何不可?
[西施向侍女嫣然一笑,复继续侍弄针线。
秋涟 心有难解之事,不问天,不叩地,却只写给范大夫!(不由而笑,复言)写时一笔一划,用心至极,写罢却立刻置于火盆中烧掉,化作灰烬随风而去!难不成您的心意化为了灰烬,便能随着这清风明月飞到越国,让范大夫看到不成?
西施(闻言,抬首,道) 夫人之劳苦倦极,往往呼天;疾痛惨怛,常呼父母!然,须知人之成人,即当别于父母之怀,自立天地之间!焉能一遇艰难险阻便哭天抢地,欲重返父母、天地之怀?当要么独自承受,要么自觅知己!(复笑道)大夫何其有灵,你怎知他闻不得西施心中之事?你又怎知那清风明月,送不回大夫之答?
秋涟 您与大夫倒真是心存灵犀!(笑道)大夫天天不修边幅蓬头乱服,人人都说他是范疯子,您却看他好,真正的赏识他!
西施 人皆言粗头乱服而不掩国色!既是粗头乱服不掩国色,那不修边幅又怎能掩得才德?我看大夫才德冠绝,并非俗流!(笑道)再说了,王后娘娘不是也很赏识他么?
[秋涟亦笑。
[光灭。
[光复起。另一光区。
范蠡(讲解道) 子牙垂钓,比干忠谏,叔齐采薇,孔丘拜幼,庄惠壕对!(看向西施,笑道)你非缠着要我给你讲讲古今人杰之事,我如今给你讲了,你可满意了?
西施(看向范蠡,作娇嗔状,故意不答,却背白道)人家都说他是疯子,我却看着他很好!知书达理善服人,处事进退有分寸,谦恭刚毅性慈柔,世间少有,举世无双!我呀,越看他越心生欢喜!(复见范蠡等待良久,方道) 我看大夫堪与他们并驾齐驱!
范蠡(闻言,忙笑道) 堪与他们并驾齐驱?过也,过也!范某怎敢与日月相争辉?
西施 我说你当得,你便当得!当世之佩虎符、坐皋比者,醉醇醴而饫肥鲜,谁人不巍巍可畏,赫赫可象?然果有孙武、吴起之谋乎?峨大冠、 拖长绅者,昂昂乎好似庙堂之器,然果能建伊尹、皋陶之业乎?
[范蠡闻言微笑。却并不急于言语。
西施 盗贼起却而不知御,百姓困却不知救,官吏奸而不知禁,法度弛而不知治!真乃徒坐糜廪粟而不知耻也!(看向范蠡,笑道)倒是那等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之人,怀瑾握瑜,岸芷汀兰,其心可信,其品可托!此等至才至德之人,生而为英,死而为灵;著在简册,昭若日星!
范蠡(不觉笑道) 我看你呀,倒真是功力渐长!女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喽!
西施(嗔怪道) 你呀,老是把我当那个浣沙溪旁初见时那个一知半解的乡野姑娘!还以我一知半解为好!我今儿偏要全知全解,和你较量较量!
范蠡(摆手道) 哪敢,哪敢!(故作相拜状,道)女子可教,后生可畏!似姑娘这般劲头,于才学必有登峰造极之日!
西施 登峰造极自不敢说,只是(看向范蠡道,含情脉脉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范蠡(察觉西施含情目光,颇不自然,佯癫道)往之,往之!寰宇何旷,极目苍穹!(行礼道)姑娘,范某还有事,也该“往之”了!姑娘告辞!
西施(亦行礼道) 大夫慢走!
[范蠡下。
[西施独自场上,以手捧心,微微而笑。
[光灭。
[光复起。另一光区。吴国西施宫室内。
秋涟 娘娘,您就是慕才!
西施 生于山野,至多只得听村中先生讲讲学,却哪得见大夫这等通天彻地,三韬六略之极智之人?(不觉微笑道)大夫实为人中龙凤,士子榜首,才智超群,如,天边之月!
[西施复低头而笑,继续侍弄针线。
秋涟 大王前年为您造了馆娃宫,今儿又要送您座姑苏台,也不见您动一动心。
西施 造宫台便是好的么?(笑而吟道)‘馆娃宫台落,吴王大业休!’
秋涟 这童谣,您还记得?(心疼道)娘娘!
西施 宫台一起,劳民伤财,烦扰民生!这舞殿歌台之下,却不知埋了多少民夫枯骨!每每雨如魂泣,风似鬼哭!(看向侍女,道)若是天天建这些家什,也着实损德夭寿,又哪里是甚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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