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夏,热浪滚滚袭来,渭河平原上的小麦刚刚收割完毕,干硬的麦茬被丢弃在田垄中,小刀一样锋利的茬口,密密麻麻的指向天空。我们的高中孤零零的伫立在一大片裸露的黄土地上,遥对着几百米外的北坡下绿树葱茏的连绵村庄。学生们都知道,穿过村庄的主路,走过横跨在引渭渠上的便民桥,在坡根的树荫下有一口冒眼泉,正在汩汩的涌出冰凉的泉水,它经年累月,从不间断,奇迹般的在这片上坡地带汇聚出了一片水塘。几个表面平整的大石头,散乱的摆放在泉眼四周,不被脚踩的地方爬满了青苔,清澈见底的塘水里,绿色小小水草在水底潜滋蔓长,它随着泉水的涌动轻轻摇曳,仿佛细软的小手在轻轻召唤:来吧,这里凉快着呢。
水池的南侧,就是著名的宝鸡峡引渭渠,它宽约七八米,东西望不到头尾,两侧宽阔平整的坝面,一直被附近的村民当成路来骑车行走。便民桥就修建在泉眼附近,把桥北的坡地和桥南的村庄连接了起来,是村民们上坡耕种的必经之路。桥南侧的堤坝上,还有一道窄窄的阶梯,沿阶梯而下可以直通渠底。每逢上游水库开闸放水的日子,浑浊的水流滚滚而来,在桥墩处激起大片的水花,看着惊心动魄,而多数时候,两岸的堤坝大片的坦露在水面之上,里面的渠水安安静静的向东推进,水面平展展的几乎都没有波纹。
窗外暑气蒸腾,室内的人不管是坐在教室,还是躺在宿舍的床上,汗水都从前心后背不断的渗出来。没有人抱怨什么,学生们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农家子弟,谁也没见过现代化的降温设施,热是夏天的常态,哪个人哪一年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呢?好在再有二十多天就要放暑假了,热也有热的好处。
闷热无风的一天下午,一位上午还在正常上课的王姓男同学突然缺席了。这个问题当天没有人太在意。学校不是重点中学,招来的学生也大多资质平平,加之国家那年开始推行大学全面收费制度,有打算就混张毕业证的同学经常逃课,或者结伴去附近游玩,或者躲在宿舍睡觉,还有直接走人就此休学的。当时农村家庭绝大多数都没有安装电话,学校联系家长非常不方便,老师对这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二天上午,王同学依然没有来上课,班主任着急了。王同学并不是一个顽劣的学生,他中等个头,脚上长穿一双千层底黑布鞋,平时不太爱说话,稚气未褪尽的脸上,有着典型的西北人的土黄色皮肤,打眼一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弟。刚开学时,他淹没在一帮上蹿下跳的男同学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可第一次期中考试过后,这个不声不响的人就用自己的学习成绩一下子脱颖而出,让所有同学都不禁刮目相看,他各科成绩门门优秀,并且之后一直很稳定的维持了下来,考试总是第一名。王同学不光从来没有逃过课,也没有和班上任何男同学打过架吵过嘴,甚至没有对任何人说话起过高声,以他的成绩和老师对他的偏爱,更不可能不声不响就休学了。
当天中午午休时间,班主任突袭了男生宿舍,把住宿的男生挨个叫起来盘问,追查王同学昨天的行踪。最后几个人的说法指向了同一个人,那就是和王同学关系挺好的一位刘姓男同学,有人看见他们昨天中午没有午休,从操场的西墙角翻墙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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