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才能业旺

生活还是要有一点仪式感

今天在萍乡拜访了一个贸易商王哥，王哥的公司不大，团队只有5人，仓库面积大约100平米，主要给学校的食堂供应糕点，年过半百，胡子拉碴，已两鬓白发，看起来满脸沧桑。王哥说，早上五点起来装车，没来得及刮胡子，七点钟已送了一车货到学校，然后要一直忙到晚上8-9点。从开学到现在，人就像个陀螺，每天都差不多。我差异地问他，员工和家人都不帮忙吗？他说上班前和下班后的活，只能自己干，员工只能偶尔帮忙，至于家人，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股浊气似乎积压了很多年，喷涌而出特别响亮，感觉又格外沉闷。

王哥很客气，我还没下火车，他就在车站门口等候已久。从萍乡北站到他仓库的10公里路上，王哥给我分享了他四次从零开始创业的故事，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在史学家眼里就是一部跌宕起伏的现代奋斗史。

王哥家境贫寒，初中没毕业，就外出漂泊，尝尽人间冷暖。结婚后，总觉得在外面奔波愧对家人，上有高堂下有稚子。2000年经人介绍，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创业，做起了小包工头的行当，头几年都还做的顺风顺水，赚得盆满钵满，家庭条件日趋改善，有了车还有了房。但，好景不长，2008年亚洲金融危机，楼市不景气，开发商欠了一大笔款，躲到国外去了，他也有100多万的工程款没有结算。真是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下面的一帮人手，昨天还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听到开发商跑路了，现在是天天哭着闹着找他要发工资，有人说父母病重急需医药费，有人说孩子们等着交学费，有人说马上到年关了没有盘缠回去，更狠地还有打着绷带来找他要钱，他看着寒心但又无奈，把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愁眉苦脸，他一跺脚一狠心，把刚提的豪车和还没有住满一年的洋房全部卖掉，他的妻子气得要跟他分道扬镳。第一次创业算是寿终正寝，人生似乎又回到了起跑线。

小包工头看样子是做不成了，还清了所有的工人工资，七凑八凑借了5万，开始投资瓷砖生意。2009年楼市开始回暖，买房装修的人好不热闹，王哥借着这阵东风，手头渐渐宽裕，一年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10年春节，儿子一时迷了心智，走上了赌博的歪道，输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五十多万的赌债。要债的天天来公司闹，王哥心烦意乱，也没有心思做生意了，为了尽快给儿子把赌债还上。王哥每天到原来的开发商那里求爹爹告奶奶，希望把那欠款结算。一方面是2010年之后房地产市场又开始慢慢热起来，一方面是王哥在开发商老总那里已记不清下跪了多少回，当然还有国家对农民工的政策倾斜。花了半年的时间，原来的欠款已悉数要回，还清了儿子的赌债，还有十几万的存款。就是这半年，原来的瓷砖生意都被竞争对手抢走，继续干这行，成本太高，利润太薄。第二次创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人生又一次来到了十字路口。

拿着开发商结算的剩余欠款，开始做常温奶的生意，拿了某品牌莲花县的经营权，由于从来没从事这个行业，每天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跌跌撞撞一路走来，一年后，由于产品和渠道不匹配，市场上积压了大量的过期临期产品，仓库里也有几万的货待处理。经过深思熟虑，觉得这行压力太大回报太少，也不适合自己，人有时候该认怂还是要认怂，在经济学上有句话，善于止损是投资的必要能力。常温奶生意不得不放弃，算下来，亏了接近十万，盘点了一下家当，全部现金存款还剩五万元，妻子对他时常埋怨，说他就喜欢折腾，日子越过越回去。第三次创业无功而返。何去何从，年过不惑的他开始有点迷茫。

俗话说得好，吃一亏长一智。虽然常温奶生意没法做，但是积累了大量校园渠道的客户资源，这也是一笔很大的隐形财富。王哥脑子就是好使，发现了另一个赚钱的机会，那就是糕点，投资小见效快，从此在这个行业一干就是十年。如今在莲花县校园渠道，他的糕点基本上是垄断，拥有了绝对的控价权。王哥讲得眉飞色舞，我听得津津有味，瞄了他一眼，自豪感溢于言表。为了扩大战果，2021年开始进军萍乡市区市场，目前已攻下了15个校园，生意真是一帆风顺。但，后墙失火，由于过往十年生意太忙，没有时间和妻子培养情感，婚姻名存实亡；也没有时间顾及孩子，孩子都是野蛮生长。儿子在金融市场用杠杆买股票、炒期货，总想赚快钱，今年上半年亏了他十年的赢利，还欠了20多万的外债。儿子为了躲避父亲，独自一人到深圳打工去了，公司少了一个好帮手。公司资金短缺，日子也过得捉襟见肘，每一次进货都是七凑八凑，命运再一次把他推回了人生的起点。王哥打趣地说，算上这次，我已经是第五次从零开始创业了。我趁机问他苦不苦，王哥想都没想就说：“这不都是为了孩子有个好未来，我把路铺好。”

王哥虽然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但就是因为心里一直装着家庭，总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生活的愿望，再苦再累不仅毫无退缩还越战越勇，他自己称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对于未来，他有更多的期望：把现有的糕点做好，再增加几个品项；还准备建个冷链加工厂做短保奶茶、绿豆冰糕；同时极力挽救摇摇欲坠的婚姻，让夫妻重归于好；劝孩子回到公司，自己用心培养，若干年后，儿子能顺利成为公司的新掌门。

上个周末晚上，我们一家人在餐桌上各自分享。妻子讲了她同事的故事，老是用她儿子用过的手机，从来不舍得自己买新款，六十多岁的老人还在坚持工作，只为给孙子存点出国的学费。大女儿用三个字点评“真卑微”。我联想到我自己，暑假给小女儿买自行车，车行老板看着我手机卡了半天才完成付款，一声叹息，舍得给小孩买几千块的自行车，却舍不得给自己换个新款手机，何苦嘞。是啊，何苦嘞。一切为了孩子，这是很多中国父母的真实写照。一句为了孩子，脸朝黄土背朝天都是心甘情愿；一句为了孩子，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地鸡毛也毫无怨言；一句为了孩子，就算卑微的活着脸上还能挤出灿烂的微笑。

分别的时候，王哥说他就像一个游侠，独自一人行走江湖。他停顿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然后简单地总结了四次从零开始创业的经验教训，八个字“家庭不和，孤军奋战”，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又像是给我这个老弟的馈赠。回想创业的这些年，王哥说，妻子不但不支持，还总是冷嘲热讽，儿子不但不给力，还总是走歪路拖后腿。我终于想明白了，他开始的那一声长叹，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经成为历史，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家里没有个贤内助，事业上没有个智囊团，很难成就一份伟业。我很感谢王哥的分享，分别的时候，王哥用力的握着我的手，还送了我六个字“家和才能业旺”，我会永远铭记于心，并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