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的青春飘过（二）

开学后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居然是劳动－－除草。

初一四个班教室并排而立，除草的操坪就正对靠西两个班的教室。操坪长方形，狭长，长边的左侧是一条通往食堂的水泥甬道，右侧有用灰砖砌就的主席台，不大。主席台右侧，一溜台阶直通两排男生宿舍楼。

经过两个月的漫长暑假，操坪上杂草丛生，高已及膝，里面不时有蚱蜢跃起又落下。杂草蔓延开来，大有荒草侵古道的味道。

石磊想：牵几头牛来吃草多好啊！暑假在家放牛，可找不到这么丰盛的草哦！

除草是全年级分班进行。四个班在各自的＂势力范围＂拔的拔，挖的挖，割的割，有同学负责将杂草统一运到集中的地方。一个个龙精虎猛。在新的班级，都想表现一下哩，偷奸耍滑得等一段时期才暴露。

集体劳动给了这帮十二三岁的孩子们互相认识交流和嬉戏打闹的机会。还不熟悉的互相问询着来自哪间小学？叫什么名字？一会儿就熟络了。女孩子叽叽喳喳，男孩子当然调皮些，嬉笑追赶之声不时入耳。

这时，石磊注意到了新的班长－－钱一锋。他正在安排几个同学用撮箕将除掉的草运走。这是一个身材高挑，有着白净肤色，一口洁白牙齿的男孩。开口说话，一脸谦和的笑。旁边的小青蹲在地上向石磊介绍道：＂班长是我小学同学，他爸是我们小学校长。＂

＂难怪成绩好的哩！＂石磊思忖。在当时，似乎当班长的大多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就像后来，赚大钱的总当政协委员一样。

后来钱一锋又与石磊同考入县一中，并且又分到同一个班。钱一锋是真学霸，后来上了清华，为十里中学争得了面子。

过了几天，就是9月10日，在刚拔过草的操坪上，学校极难得地放了一场电影，是为了庆祝全国第一个教师节。这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全校师生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后来石磊自己做了老师，很多次教师节，他会不时忆起第一个教师节的情景。石磊已不记得那晚电影的片名。但记得那晚，自己和新认识的小伙伴百无聊赖地一直待放映员收拾完放映器具，才不舍地回到宿舍。

石磊被班主任任命为语文科代表兼宣传委员，负责出班上的黑板报。奇怪，在石磊后来的学生生涯中，这两个职位是担当最多的。石磊在小学也当过班长和学习委员，但他不是一个刻意以求的人，对没当上主要班干部，他没有丝毫的失落。当上语文科代表，他心想：老师应当是看了成绩才做的决定。

说到语文课，石磊当时的感觉，就跟音乐、美术一样，是一门十分放松的课程。石磊喜欢看书，所以语文成绩一直较好，也不大把语文当一门课程来学。当时农村生活贫乏，连电视机都少有，书籍自然是很奢侈的消遣了。但那时农村，又有几户人家家里有书呢？

好在邻居有几户人家做鞭炮，要做鞭炮筒子。邻居不定期地不知从哪里收来大堆大堆的旧书，然后裁切成固定规格的纸片，以备擀鞭炮筒用。石磊如获至宝，他向邻居借来看。他几乎从里面淘到了当时最流行的杂志及期刊，如《大众电影》《少年文艺》《小溪流》《儿童文学》，还有大量的文学期刊，如《人民文学》《十月》《啄木鸟》《金盾》等，那时可真是中国文学出版物的繁盛时期。这些书为石磊展现了一个陌生而全新的世界！他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飞万里，浮想联翩。他是孤独的，又是欢愉的。

但是，在石磊父亲的眼里，课本之外的书，都是无用的闲书，所以，父亲是反对看的，学习之余，父亲会让石磊去干农活。石磊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书。那什么时候看呢？放牛之时。为方便看书，石磊就将牛牵到公路上，让牛啃公路两边稀疏的浅草。田埂上是断然不愿去的，因为要时刻提防牛吃田里的庄稼，那怎么方便看书呢？在公路上，虽方便了看书，但苦了牛，啃过来再啃过去，总填不满牛巨大的胃。因此，石磊时常会遭到父亲的责骂。看书还有一绝好机会，就是上厕所。但常常因看书忘神蹲麻了双腿，久久原地迈不开步。那时农村厕所就是两块长板做蹲位的，可不像如今的马桶哟！

石磊爱看书，所以有个习惯，语文书从来都是提前速速读完。石磊有个姐姐，大他两岁。石磊习惯把姐姐的语文书拿来读，且一本薄薄的语文书，有时一天就读完了。所以，每每上语文课，新的课文其实都已是旧文了。

石磊个子不高，被班主任编到前排座位。同桌呢，是一个叫陈国的男孩。名如其人，国字脸，肤白，头发黝黑浓密。簇新的蓝色中山装，球鞋比同学更显新潮。在当时的农村中学，显出明显的富家子弟的派头。也难怪，妈妈在乡医院上班，爸爸开大车跑运输，这家境着实让人艳羡了。但陈国成绩不咋滴，坐在前排，被老师叫起回答问题的机会自然多些。经常回答不出问题，陈国的脸呼哧就红了，直到耳根。看到同桌这样，也让石磊跟着好一阵难受。

乡医院离学校近，所以陈国不住校，一天两次往返家校之间。有段时间，他领得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为怀小宝宝的英语老师从校外街心豆腐店带豆腐花。

石磊与陈国相处很好，课余会相互聊一些有趣的事。聊到高兴处，陈国会发出肆无忌惮的笑，露出一口白牙，咯咯有声，兴奋时佝腰拍肩的，十分夸张。而石磊含蓄得多，喜掩嘴而笑，他得保护好自己那不太好看的虎牙。

一天，陈国带了一支香蕉。他大方地分了石磊半截。石磊在书里、电视上看到过香蕉，也刚学过香蕉的单词，但还从没吃过。这可是第一次吃香蕉！一咬，软和，香甜，太美味了！石磊感叹，吃出了沁人心脾、回味无穷的感觉。后来，石磊觉得再也没吃到过如此美味的香蕉。当然也不是十分爱吃。偶尔吃上一支，也只是考虑到香蕉有润肠的功效。后来到了南方，看到的成树成树的香蕉，他也全然无感觉。  可能是第一次的美味再难以超越了吧？

少年总觉时日慢，秋去冬来，与老师熟了，和同学也建立了新的友谊。初中的课程开得比小学多了许多，似乎也让学生们开阔了视野。石磊的成绩虽不是独占鳌头，却也时常名列前茅。每次考试，各班尖子生的名字，会被老师在各班有意无意地提起，自然也引得同学间的议论。那些学霸也就引人注目起来，有了鹤立鸡群的感觉。

对于读书，石磊没有明确目标，也不知读书到底为何？他只知道，成绩好点，似乎老师更喜欢些，也可稍许安慰辛劳的父母吧！对于上大学，似乎是一个还未曾冒出的念头，也是如此遥不可及。

岁月晃悠，校园的树叶簌簌落下，操场里的野草枯黄跌伏着，＂一岁一枯荣＂，萧瑟的冬天到了。

一个学期就这样结束了。

（待续）

从我的青春飘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