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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隅逸事(二)(小说)

海隅逸事(二)(小说)

作者: 隐世里君9 | 来源:发表于2020-03-09 14:17 被阅读0次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系巧合)

    2)初到异乡

            又坐了半天汽车,高扬抵达石鼓镇,这个小镇两面环山,一面靠海,只有一条二级公路和县城相连,位置十分偏僻。湿热的空气中掺杂着海风的咸腥味,天上乌云状如泼墨,像是要下阵雨的样子。街上机动车不多,公交、出租皆无;马路牙子上,卖冰糕的一家人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吃着薄壳米,喝着啤酒。

            “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么大……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一家理发馆里传出一唱三叹的歌声,高扬听得一阵心烦意乱。“后生家?你要去哪里?”一个摩托车主过来搭讪,高扬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他看。“五块钱!上来吧!”那人拍了拍摩托车后座。

            摩托车载着高扬一路颠簸,穿过简陋肮脏的街巷,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再往东走两步就到了,不送啦!”那人丢下高扬,扬长而去,云层中传来闷雷的低吼声。

            此处是个商业集中点,道路两旁都是两、三层的小楼,部分闲置着,带着浓郁的拆迁味儿;下层做生意,上面则是住家。高扬在一家茶馆门前停下来,看了看门牌。没错!就是这里,比预想的强多了。门面装修十分简单,只悬着一张帆布杏帘,连灯箱都没有,大概晚上不营业。门廊左边挂着两大捆晒得蔫巴巴的红薯,右边是一串草编拖鞋,门口的石鼓上晾着一匾碎虾米。

          高扬被筛豆般的雨点逼进了店内,里面没开灯,阴森森的,除了气温,一派“春阴无赖似穷秋”的景致。店堂由一条通道分为两半,左边三分之二的地方放着几套桌椅,桌上摆着茶具、象棋,靠墙横七竖八地堆叠着些纸箱;右边三分之一的地方是货架,零散地陈列着烟酒糖茶。墙角放着一个像是烤地瓜炉的大家伙。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通向楼上,后面有个小厨房。

            高扬见店里没人,就在一张茶桌边坐下,观赏着从天而降的暴雨,间或一道闪电照亮四周,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房子似乎也随着这巨响颤动,路旁的树冠被狂风剧烈地摇撼着,不断有枝叶断落,绞缠在电线上。粗豪的雨瀑横扫着玻璃,肆无忌惮地冲刷着挡雨板,路边很快沟满壕平。一天雷雨下得凶猛泼辣、惊心动魄,连雨伞都变得无能为力……

    3)小镇茶馆

          不知坐了多久,有人从后面出来了,看着店堂里的年轻人怔了一下,“你是……”来者大概有六十多岁,身形猥琐,脸色憔悴。“我叫高扬,是我爸让我来的。”高扬转身站起来,尽量表现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心里想着也就走个过场,呆两天赶紧回去。

            “你……长这么大了……”店主嗫嚅着,用浑浊的眼球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店里有水吗?”高扬被盯得很不自在,打岔道。“哦,你先坐,我去给你冲壶茶。”那人回过神来,端起桌上的茶壶踉跄着走向里间。

            这个男人比父亲老相得多,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亲属,高扬正想着,店主拿来了茶和一盘剥好的卤鸡蛋。“坐了很久火车吧?”店主斟上茶。“还行,一天一夜。”高扬也不客气,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是当年的雨前茶,新鲜,多喝两杯吧!”店主说着又倒上一杯:“这里不比城市,委屈你了……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我也不想回来,可我爸让我来看看。”高扬怼道,他对这个人没什么感情。

            一道玫瑰色的闪电划过天际,裂帛般的雷声瞬间炸开。“那是什么?”高扬注意到货架底下有东西在耸动。“是花卷!”店主说着,走到货架旁把那东西拽了出来,那是只长毛卷毛猫,身上有黑黄灰三色花纹,大概是波斯猫和土猫的杂交品种。此刻它正用惊悸的眼神瞪着前方,四只雪团似的爪子紧紧扒着店主的背心。“咪!不怕啊!”店主温柔地摩挲着怀里的小猫,像是抚慰一个婴儿。

          喵呜……呜……,小猫突然挣脱了主人,纵身跃到高扬面前的空地上,用一双湛蓝的美目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高扬小时候很顽劣,没少欺负小猫小狗,此刻倒觉得这只动物挺可爱。“来!花卷!吃鸡蛋。”高扬掰了一块卤蛋黄喂给小猫,小猫却转到椅子下面用脑袋蹭他的裤腿……

            喝茶的工夫,店主已经把浸了雨水的虾米和拖鞋收了进来。“先上楼歇歇吧!我去准备晚饭。”高扬跟着店主上了楼,二楼前面横着一条走廊,积满了潲进来的雨水,隔着楼梯和楼道口的卫浴间,西边有两间房,东边有一间房。高扬被让进了东边那间,店主留下一双擦拭干爽的草编拖鞋便离开了。

    4)向晚时分

          房间收拾得还算整洁,有一张单人铁床,一套五斗橱,一个竹衣架,一方带抽屉的长条桌和两把藤椅。天蓝床单上铺了崭新的竹席,四根竹竿挑着一顶雪白的蚊帐。门口铁架上放着脸盆、肥皂等物,旁边搁着暖壶和深蓝色的凉水桶。长桌上有台18吋长虹电视机,像机器人那样伸着滑稽的“触角”,老式的按键,没有遥控器。床头柜上一盏有机玻璃台灯套着银红色镂花灯罩,这两样电器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高扬打开旅行箱,薰衣草的香味扑鼻而来,四套叠得整齐齐的衣裤和两套睡衣躺在里面,那是妈妈的杰作。箱子里除了替换衣服,还有一切一个母亲能够想到的旅行常备品。多年来妈妈对自己关怀备至,高扬得到的母爱甚至超过了妹妹,以至于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高扬简单擦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裳,躺在清凉的竹席上陷入了沉思。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家过,出来了才觉得家里真好,甚至连父亲的责备都慈祥了许多。当初父母为何要把自己送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命运给了自己更好的机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上与亲生父母厮守,怕是永无出头之日。高扬是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他还有很多理想,想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闯荡一番事业。小镇这样的地方可留不住他……

          半梦半醒间,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跃上了床头,高扬睁眼一看,那只叫花卷的猫咪正用湿漉漉的凉鼻子抵着他的手心。“饭做好了,下楼吃饭吧!”店主站在门口。高扬路过走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猫趴在他的肩膀上不肯让爪子沾水。晚霞给海云披上了盛装,天际一片梦幻般的蓝紫色,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街巷里却狼藉一片,枯枝残叶以及被狂风扫出来的布片、垃圾在污浊的泥水中触目惊心。

            店堂里亮了灯,茶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一盘炒蛤蜊,一盘椒盐琵琶虾,一碗烧茄子,一碟拌海蜇和一盆海米冬瓜汤,主食有米饭和烧饼。店主摆开碗筷招呼高扬吃饭。“就我们两个吃?”“还有它!”店主爱怜地抚摸着小猫。“这个家里就你一个人?”高扬十分惊讶。“过去还有你……我老伴,她上个月刚故去……”“那你们没有孩子?”“没……没再有。”那你们为什么要送走我?高扬心里顿起疑云。

            “快吃吧!别冷了。”店主夹了一个烧饼给高扬,烧饼有茶杯口那么大,撒了一层厚厚的芝麻,吃起来油酥可口,高扬一连吃了四个。店主不时偷眼看他,自己却只喝了点汤。小猫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寻觅着可吃的食物。高扬剥了一只琵琶虾丟到桌下,猫便扑上去仔细咀嚼起来,只半天工夫,它就跟这个陌生人混熟了……

    5)天台上的风景

          晨曦穿透窗纱爬上枕头,高扬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天已大亮,草草洗漱后在走廊里逛着。最东边那间房上了锁,玻璃后面垂着宝蓝色门帘,门缝里飘出几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中间套间里,店主正在外面专心做烧饼,案板上放着油盐和一罐芝麻。他动作娴熟,做好的烧饼厚薄均匀,宛如满月般饱满。高扬看了一会儿,便顺着楼梯爬上楼顶。

            楼顶是一片平台,西边有两间竹木搭的棚屋,占了约三分之一的空地。棚顶用麻绳拴着几卷霉迹斑斑的竹席。北边一间堆满杂物,有扫把拖布,铁皮小炉、锅碗瓢盆和一辆电动车,还有好几麻袋红薯、糙米和一堆木炭。右边的棚子里支着两张折叠床,上面放着蒲扇和塑料布包裹的毛巾被,大概闷热难耐的晚上,主人便来这棚子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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