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湘记三·笑问客从何处来》
离家一年半有余,离湘千里,去洞阳小镇久矣,不由生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感。——小记

笑问客从何处来,又要去何处。我觉得生活在一个地方,没有人知道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那时候便是自由自在的,无忧无虑的,逍遥游的,属于自己的。
人与人最初的相识,都会笑着问,何方人氏呀?这便是中国式的问好打招呼吧,但没有几人真正在意你是哪里人,要去哪里,一个单纯的问候罢了。或许有人在意,你是哪里人,但是很少。
我在小镇的时候,也是有人问我,我是哪里人呀。答曰:我乃花果山福地洞天水帘洞……瞎扯淡的。答:我是湘西洪江的,仁兄又是哪里人?半真半假的回答到。毕竟也是半真半假的嘘寒问暖的问。
我为什么会说我是洪江市的呢?可能我对那一片土地爱的深沉。洪江古城是一个好地方,有生之年要再去看看呀。
某年三月底,和朋友走在湘西边陲的某个古镇,寂寥无人,空空荡荡,舞水空流,芙蓉楼静。绕着江堤逛了一圈,看了看朋友曾经的中学,听他讲他的光辉岁月。他说他是洪江的,我也便是洪江了的吧。他的内心是疯的颠的。毕竟是哪里人,在那个小镇不重要了,毕竟小镇的人们都忙着生活,毕竟大家来自天南地北,一面之缘罢了。
一个人说谎,也是要很有底气的,勇气的,坦坦荡荡的,要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是哪里人?”
“我是洪江的。”
毕竟这也算不上违背道德良知,毕竟也是保护自己吧。江湖险恶,怎么能让外人知道我的故乡呢?
我听见一个疯子说:我是洪江的。另一个也便这样了吧。世人多病态,病时清醒。
在围城里面是一个人,在围城外面我是另一个自己。时间久了,我都搞不清楚我是不是人了,是鲁迅笔下吃人的人,还是没有吃人的人呢?
在那个小镇,戴上面具的我是一个人,不戴上面具的我又是另一个自己。生活就是这样,我们总是戴着面具生活。
你别败坏了我们洪江市的名声?一个疯子对我说。
我是这样的人吗?那你可以说你是土匪窝出来的。
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一个人?
我怎么也会认识你这么一个人?
我觉得我只要不说我是北方人,随便说我是那里的人都行。或四川,或湖北,或贵州,或重庆……
和疯人院出来的人,待在一起久了,自己也便有点疯疯癫癫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西瓜加啤酒,大虾加撸串,肉片配大蒜。
反而那段疯疯癫癫在小镇的日子是开心的,洒脱的,真正活过的。一个人不疯癫了,清醒了,不糊涂了,快乐也少了,也从此不爱笑了,人生大笑一生,出洞阳,从此君向潇湘我向南,南归,随衡阳雁去。
在洞阳小镇,那时候认识一个藏族朋友,姓名极其少见,估计和我颇为相似吧,即是缘分。是朋友的朋友,我小镇上唯一的朋友吧。和他还是挺聊的来的,奈何我是生来不怎么说话的,也不是不喜欢说话,用一句自命清高的话来说——我不喜欢和傻子津津乐道。

藏族老哥说过,我戴上面具的时候,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把面具摘下来久缄默不言,少言寡语了。做人善恶分两面,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八面玲珑的吧。
那时候很想去西藏,新疆,甘肃,甘南……想去的多着呢,还有藏族老哥的家乡。
我是不喝酒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少数民族能喝,臧家儿女更能喝。喝吐一个是一个,还好我是千杯不醉的,只因一杯不饮。
疯子和藏族老哥举杯邀明月的喝着,我就在边上安安静静,大鱼大肉吃着,爽……吃的爽,喝的爽,人就是爽了!
你舒服不舒服了!舒服了!
客从何处来,八月归故乡。人生就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繁杂琐事中打扰了前进的道路。又在鸡毛蒜皮中寻找短暂的快乐。
在湖南,是洞阳。假若他日重逢,我将何以贺你。以地道牛肉火锅,以泡椒牛肉,以鸡脆骨……
世界上好吃的东西很多,要和对的人吃,才别有一番风味。不然在好吃的大鱼大肉,都是空的,虚的。
那段时间,承蒙江湖朋友照顾,没有少吃好东西,一个小镇关于吃的,从南街吃到北街,从白店吃到黑店,从路边摊到风味楼。
快要离开洞阳的时候。我,我的疯子朋友,藏族老哥和他女朋友。我们四个人又扎扎实实的吃了一顿,喝了一壶,不,喝了三次。
我等你,在凤凰古城,在舞水河边,在洪江古城,在十里苗山的大湘西。
我等你在,美丽神秘的甘南,在大西北,在纯白色的哈达,在耗牛肉青稞酒里面。
匆匆的离开洞阳,各种奔波,各自努力生活,有缘的人,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机会在见面的,在一起聊聊那些故事和人,朋友,好好生活。
遇上即是上上签,纵使结局不容易。笑问客从何处来,又要去何处。
我可能要回衡阳,要回去读书了,以后的路不是我所料道的。(后面也没有急着读书,选了另一条走走,在另外一所大学深造,好好做人。)
那个疯子可能要四海为家,继续漂游,要去云南一趟。云南,那个彩云之南,梦碎昆明滇池湖了吧。
什么时候回去呢?我看见我们四个坐在洞阳的烧烤摊上,喝着夏日的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唠着嗑。
我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有时候听着听着就笑了,想到一些好玩的。
改日,组个团,我俩一定会去兰州,会去甘南看看的你,时间问题罢了。
我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藏文是如此美丽的符号。疯子在白布作诗,只会席慕容。
《一棵开花的树》,席慕容写的。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然后藏族老哥便翻译,用藏文写,日日熬夜,苦中作乐,白布作诗。我就没有职业道德,没有一点责任心的瞎晃,到他们面前,骂几句傻逼,或捞点东西,或者捅一下疯子屁股,就跑路了。疯子下一波必定过来弄我,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一张白布上,两种文字,挺美的,奈何没有把那白布保留下来,只是丢了,毕竟白布是用来玩的。
我就瞎晃怎么了?不可以吗?这首诗很好,每到深夜昏昏欲睡的时候,你又想你的油条豆浆了,我还可惜我的旺仔牛奶呢!
白布上,有故事,有回忆,有工业酒精的恶臭一般的香……
离开洞阳前是,那一夜,我们喝完第三轮,都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吧。藏族老哥的女朋友先回去了,第一顿是路边烧烤摊,第二顿是在唱吧里面,第三顿,又回到了烧烤摊,临近打烊了,因为常来,和烧烤摊老板也熟了,我们再喝几瓶就撤,不急不急。
最后可是喝够了,尽兴了,吃不动了。藏族老哥晕晕乎乎,走路还是四平八稳的,他的另一个藏族朋友来接他的。
我和我的疯子朋友也走着明明暗暗的路回去了。
在十字路口,我们都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很久很久,或许一生。
客来了,又要去了,一切安好!愿平安,下次见面,我们一定都会更好的。
扎西德勒!双手合十。
扎西德勒!双手学着合十。
转身,奔向生活的大海。
2021/5/16 初稿 上海草草回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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