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地铁上遇到一对初老年纪的夫妻。

女人的那双手上斑点、皱纹都有了，却圆实灵活，不停地打着手势配合说话。

腕上一根红绳儿，红绳儿上穿着个小小的金珠儿，十指尖尖，生动可喜。

男人笑嘻嘻听她说，不言语，却忍不住将自己的大手覆到女人的手上去握着她。

女人的手轻巧地一躲，男人的手往前一追，仍是要握着。

女人便也笑嘻嘻的，不再言语。

电影院外坐等开场的q小情侣年纪十七八，最多二十出头儿。

俩人玩儿打手游戏。

女孩子的手在下面时，翻上来拍打男孩儿手背，白白的小手俏生生划出弧线，又快又轻：“啪！”脆脆的响声，促狭的笑容。

轮到男孩子的手在下面了，这傻小子老是输：

他的动作那样轻柔那样慢，就算是头牛在眼前他也打不中。

他用黝黑的双手将女孩子的手轻轻拢在掌心，生怕刚才女孩子打他反把自己的手给碰疼了。

咖啡馆里的一对年轻人衣饰讲究，都穿着职业装，这是工作日午后的片刻小憩。

俩人头挨着头低语，话不多，近近的凝视与浅浅的微笑却多，静美如一幅画。

男人的那双手好看得超乎寻常：

纤长而不瘦弱，柔韧而不粗野，动作舒展又灵活，高雅而富韵致。

他用左手喝咖啡，用左手拿纸巾，轻轻抬起左手朝店员示意……

他的右手始终牵着女人的左手，仿佛在替他道出千言万语。

我曾痴迷手，爱乌及屋地喜欢手好看的男人。

豹子爸的手却说不上如何好看。

他有一双充满英雄气概的手。

这双手不护理，注意力也不在自己身上。它们完完全全地投入到生活里去，从没想过需要自爱或自怜，更没考虑“好不好看”的问题。

这双手上长着眼睛，永远能发现哪里有活儿，什么地方需要搭把手。

从小到大，孩子们的衣食住行陪玩耍，这双手样样来得；自壮健至年迈，两边老人有这双手悉心照料。

这是一双不会推诿躲闪的手，它们仿佛永远在说“让我来”。

它们精准地知道我哪里累哪里痛，按摩技艺如神；它的触摸与拥抱，无数次将我抚慰。

这是一双能让日子精彩、能令人心熨贴的手。

每当它把东西翻乱还是什么也找不着，每当它洗了碗我还要重新洗一遍，每当它搭衣服搭得乱糟糟……

我抿嘴看着，悄悄地想：“原来这双无所不能的手也有干不好的事情呀……”

不知怎的反而更爱他。

这双手不心疼自己，就让我来爱重、疼惜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