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候奶奶还好好的,不过长期吃含激素的止痛药,让她的脸部稍微有点变了形,全身也有一些水肿,虽然不影响她在我心目中的可爱,16年又住了一次院,身上有很多处地方已经骨折了,但很神奇的,她坚持过了一年,尽管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真的做足了准备。
年29的那天晚上,奶奶问我,你去相亲之后没有看上哪一个女孩子吗?
奶奶,你以为是菜市场挑菜呢!
选老婆,不要太挑,勤劳善良就好了,样貌的话出去不用被人说丑就可以了。
我笑着回答她说:奶奶,这两点的要求就已经好高了。
说完她又转口说,不急,武涛你那么温柔,不怕没有好老婆。
我拉着奶奶的手,我的奶奶,我今年一定努力给你找个孙媳妇,又漂亮又勤劳。又孝顺。
哄得奶奶乐呵呵的。
奶奶,你猜猜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奶奶躺在床上,一下子就闻出来肠粉的味道。
奶奶的牙齿基本已经坏掉了,吃肠粉反而容易吃,我让炊肠粉的师傅把菜切得很碎,然后再加了个鸡蛋,奶奶很喜欢吃鸡蛋。
你怎么打这么大一份,我都吃不完。
没关系,吃不完让我吃。
那你拿个碗来,把鸡蛋还有肉都挑过去。
我嘟着嘴,奶奶你都不疼我的,吃肠粉你肯定得给我吃粉啊!连粉都不给我吃。
她笑得露出了没有门牙的嘴巴,你这小子竟爱说反话。
元宵节那天没有回老家,因为想着过年才来深圳几天,香港的姑婆年纪也是很大了,就想着过去探望她老人家一下,那天我打电话给奶奶的时候,奶奶中气还很足,叮嘱着我出门要注意安全。16号那天出了海,在海上没有什么信号,不知道是不是与生俱来的血浓于水,那天我的心绪一直都很不平静,在海岛上也没有信号,回到深圳的时候就收到妹妹的信息,她说奶奶突然病情恶化,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当时我的念头就是想着要回家,打个电话给爸爸,爸爸也是声音疲惫,他说应该能撑过去,姑姑们都回去了,让我好好工作,现在人很多,回去也是添乱。
后来我打电话给堂弟,因为他就在老家那边,我觉得我爸爸怕我担心,不告诉我。
结果堂弟哽咽着说奶奶过世了,三伯【我爸】没有和你说吗?
我立马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了一顿,骂他乱说,我爸都没告诉我,泪水瞬间就奔溃了,我挂了他的电话想打电话给我爸。
忙音…
我才知道,面对生死别离,哪怕你做再多的准备也是徒劳,我从中午哭到了晚上。
我也没有再打电话回家,我甚至也不再想着回去。
当天晚上就梦见了奶奶,我在老家的门口外踢球,奶奶喊着我回家吃饭了。
这是我八岁时的场景。
接下去的四个晚上,都是童年的场景,第五天第六天没有什么场景,就只有奶奶的声音,像是在和我说话,可是我一句都记不住。平时基本没有做梦的我。连续做了六天的梦,感觉真是很神奇的事情,我的眼睛又肿又酸,后面的三天其实无论怎样都哭不出来了。
第七天回家,我想给奶奶守夜,守到她出殡为止,潮汕人逢事都是要挑个日子。
老爸来接我的时候,神色看起来很差,路上说不到几句话。
以后没有人可以让你孝顺了。
那以后我可以全心全意地孝顺你和妈妈了,我还勉强地挤出了点笑容。我不想引起父亲再伤感。
可是等我真正走到奶奶灵前的时候,看着她的画像,那一刻我的泪水就狂飙了出来,完全不受控制地带着鼻涕一起出来。索性我就坐在了地上,边看着棺木边哭。没有人过来安慰我。就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那里,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去拿了两瓶矿泉水,继续边喝边哭。
后来我看到大家的眼眶都红了,我才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
然后我开始安慰我的姑姑们,其实也没有安慰,该递水就递水,改拿纸巾拿纸巾,轻拍后背,让她们靠一靠。
五姑说,再也没有奶奶让你撒娇了,我笑着说,从小还真是没怎么和奶奶撒娇呀,感觉亏了,之前奶奶老是和我撒娇才是真的,
后面我还不断地想好笑的事情逗她们开心,我找到了我的任务。
那十几天,我听到了无数句的节哀顺变,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的事情。然而我也不是那种特别看不破的人,人生不就是这样么?
死了,就没有了。哭了后,就更强大起来。
【如果你难受,你就哭出来吧,如果你需要肩膀的话,我有。】
一直以来,我都在说“君当温柔。且有力量。”
如今我足够温柔了,所以,愿所有的悲欢离合,艰苦磨难都成为我的力量,也希望所有美好的人都能被时光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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