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泪

一、清明

当橘红的暖阳还未下山，
当质朴的渔民尚在大湖边拉网，
当那青草的香气弥漫在农家的草场，
当我遇见了你……

二、芒种

褪色的相片和老旧的收音机，
那是我们共同的回忆，
我们奔跑着，嬉戏着，胡闹着——
在铺满碎青色的青石板的小巷中，
在斑驳了年月，犹如民国时期的古长街，
在遍地芦苇，浪花拍打岸边的废弃渡口，
——到处都有我们的身影，
遍地洒满了我们的欢笑。

笑累了，
那就躺在稻田边的草垛上，
看着蓝蓝的天，大大的云，
那时我在想你就好像是天边的一朵云，
洁白无暇——
像是沁香的茉莉花，
像是清幽的槐花……
我看着你的酒窝，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生命中，
有很多值得纪念的日子。
比如说，
夏天里，
由于睡过了头，
穿着棉袄去上课；
比如说，
和表弟在一起时，
我和他常常捡起地上的羊屎蛋，
还傻乎乎地以为是怪味豆；
听着我说这些，
你常常哈哈大笑，
说第一次看见我时，
便认定这个人是个呆子。

三、霜降

“妈，
我今天遇见一个很有趣的人。
他傻乎乎地，
似乎和他妈妈走散了，
竟然连东南西北都不分了。”

“妈，
他恼了，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恼了，
不过他恼的样子倒是真的挺可爱的！”

“不知为什么，
他那么讨厌城市。
他对我说，
他讨厌城市的一砖一瓦，
他还说什么来着，
哦——那个犹如不断蔓延着的钢铁猛兽，
或许有一天会将白色的水泥浇灌到这里，
剿灭这儿的每一朵鲜花，
让每一只小鸟都不再歌唱
——哦，是了。
嘻嘻，我还蛮佩服他的想象呢。”

“妈，
他走了，
他的爸爸为了工作，
好像要带他到很远很远的另一个大城市去，
他不想去，可是拗不过父亲。
临走的那一天，
他哭了，
好像……我也是；
他，还送给我一个瓶子，
还傻乎乎地说，
这个瓶子叫漂流瓶，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写到纸上，
塞进去，扔到水里，就会忘掉。
妈，你说，这是真的吗？
我好想把它扔掉，
可又舍不得。”

四、大寒

金木水火土，
天地之间，
好大一个囚笼。

那时候，
我们还不知道命运的嘲弄与无情，
不知道现实的荒诞与虚妄，
只知道能和你在一起，
就是最美好的时光。

或许，因为上辈子千万次的遇见，
能在今生和你共眸一笑，
就是最大的幸福。
如果，
时间，
能成为一个凝滞的维度，
那该多好，
就不会有后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就不会有彻夜不眠的寒冬。

白茫茫的大地，
只剩飞鸟在孤零零地寻觅食物，
远方，一个单薄的身影脚踩着深沉的雪，
发出动人的沙沙声，
蹒跚而来——
十年了，
我常常来到这里，
这里让我感到很安静，
灵魂也仿佛在此刻沉淀。

来看你和你母亲的坟，
所有的千言万语，
皆在无声中述说。
很长一段时间，
我曾希望埋在泥土里的是我，
而不是你，
你还那么年轻，那么甜美，
怎么就是你呢？
可那可恨的基因却独独遗传给你，
和你母亲相同的命运，
难道就无法改写？

无能为力，
让我有一段时间近于发疯，
后来，我才懂得这对你而言，
或许是一种解脱与释然；
对我而言，
何尝不是一种遗憾，
遗憾正因为无法弥补，才长留心中，永生难忘。
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那就让我为你写诗吧，
为你好好活着吧，
为你述说现在的故事吧——

你的弟弟现在混的可好了，
他在A城现在已开了三家拉面馆，
每次看到他时，
我总会想起了你，
因为他和你一样，有着淡蓝色深邃的眼眸；
你的爸爸，我的大伯，
他的血压有点儿高，
不过，别担心，
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的，
他每天还要下田拨弄他种的青菜呢；
至于我嘛，
还是老样子，
感觉什么都没变，
只有年龄一岁比一岁大了而已。

一棵脱光了叶子的老槐树，
昂然挺立在天地之间，
树下倚靠着一个黑黝黝的少年，
手中拿着一本粉红色的日记，
他的眼神，
似乎深情款款地凝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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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戊戌年辛酉月戊辰日，写于安徽寿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