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世外桃源
视线转回到董府,成为董大人亲随的一年多以来,苏威张宇已经渐渐的淡化了过往的痕迹,慢慢开始以晋人自居。二人脱下了曾经的军靴和全地形迷彩,开始蓄发着冠,衣服饮食一如晋人,语言上也基本被同化。他们和董大人的亲兵一样称呼董大人为主公,同亲兵一起日日操习弓马骑射,同时结合昔日的训练,帮助亲兵们强化了部分训练内容。冷兵器方面,凭借原本的身体素质和技能基础,二人很快就学会步战和马战的动作要领。苏威本是军中的特等射手,射击要领很多都是相通的,在这里他很快就可以驾驭劲弩强弓,进步神速令众人刮目相看。张宇身体素质异常出众,加之与屠越交好,风格受其影响,特地打造了一支铁挺。当然,由于特殊的身份,二人没有忘记特战训练的基本科目,为了节约弹药,他们只练习战术协同和瞄准,而并不使用实弹。长时间的旧式行伍磨砺,加上原本的训练底子,二人的格斗技能精进了许多,越加受到主公的重用和赏识。
主公常常向他们询问一些事物机理,理科出身的苏威利用物理化学原理一一为之讲解。当然也会偶尔谈及到当今天下的形势,每每提及北方的胡人问题,主公总是忧心忡忡。自魏武帝曹操以来,并不是没有人看得出其中的隐患。曹操将北方匈奴部落一分为五,可依旧没有弱化汉代以来的胡人內迁。如今河套和关中胡汉杂处,胡人户口与汉人几乎等同。主公年轻时曾经与这些人打过交道,知道这些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如同兽类,与我中原衣冠迥异。晋武帝在世时,畏惧天威,不敢作乱。如今朝廷新定、叛乱刚除,中原空虚疲敝,夜观星象,有预感不久将有一番天翻地覆。匈奴的刘渊据说已在左国城起兵两年,可并州官吏忙于内斗,根本无暇应付。再加上道路遮蔽,流寇盈野,具体发生了什么,至今也没能打听清楚。听到这里,张宇大惊失色,刘渊起兵?虽记不得刘渊起兵发生在公元哪一年,但他知道,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夜,永嘉之乱已经不远了。二人向主公详细描述了他们所了解的五胡乱华始末。当听到衣冠南渡,中原生灵惨遭屠戮,汉人妇女被当做两脚羊的悲惨遭遇后,董公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愤怒,猛地拔出佩剑斩断桌角,大喝一声:不能坐以待毙!可是,主公曾经靠战功官拜司空,但早已挂印归乡,虽说在地方上威名显赫,算是豪强,可对抗历史的车轮,无异于蚍蜉撼树、杯水车薪。
此时距离永嘉之乱还有三年 ,时间紧迫,必须提早准备。主公帐下精锐之士不过三百亲兵,武装家丁组织起来最多五百,部曲中可以征发的男丁撑死不超过四千。这些人马放在地方上可以称王称霸,可要完成拯救大汉民族的伟业却还远远不够。主公召集亲信在密室紧急商议对策,决定在不惊动地方当局的情况下放手准备(虽说地方郡县平日也都畏惧他三分)。当然仅靠自己的实力是万万不够的,董氏在地方经营多年,远近两百里皆是亲戚故旧;另外主公带兵多年,关中和凉州都有昔日的部下,必要时可以设法游说。说干就干,主公的前期计划分两路进行:一路庄园内部由管家董文仲(亲族)经理,负责囤积食盐和粮草,种植适合当做兵器杆材的树木,设法购进矿石冶炼。另一路由主公带长子及苏威张宇等少数卫士前往西南六十里外的长子娘舅处进行游说。董公妻子窦氏出身名门,乃东汉车骑将军窦宪的后人,窦氏远离朝堂偏安一隅发展到今天也是当地的豪强。妻子兄长窦融,算是一方豪杰,孔武刚毅,性情任侠,喜欢结交天下豪杰。早年殴死官吏下狱,家里花了五十斤黄金才将他保住。出狱之后依旧我行我素,骑马游弋,横行乡里,人人侧目。窦老太公气不过,干脆将他赶出家门。这也还好,窦公子带着门客四处游荡,居然意外发现了一处世外桃源。跟桃花源记的记载极为相似,一日窦公子和门客喝酒荡舟,最初水流平稳,过了江心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暗流险些把船给打翻。窦氏吓得醉意全无,凭借天生神力,奋力操舵才勉强渡到对岸。众门客都吓得不轻,休整了好一会儿过后,他们发现自己进入了一块无主的平原。由于地势险要,很少有船只敢从这里经过。大船容易触礁,小船容易倾覆,外人盛传这里有鬼魅居住,故而当地人更加不敢过来。窦氏一行人刚准备返回,却发现岸边的船居然被暗流推走。进退无着之际,只能硬着头皮前进。这是一大片荒地,土质却非常肥美,一行人在平原上整整走了两天都不见尽头,马上干粮都要耗尽了。可窦融天生的探险精神却被激发了出来,连威胁带哄骗,一群人又继续前进了二十几里路。眼前被一座大山断了去路,高三十余丈,山间有一条宽十丈左右的通路,似乎有人来过。但是走着走着就会发现越来越窄,只能两个人并肩通过。天色渐晚,门客不堪其苦想要放弃,可窦融却越发兴奋,“嘿,这位置非常适合伏击,如果是我.........”话音未落,一语成谶,二十余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包围,手持弓弩逼着他们跪成一排。然后被蒙上面罩绑成一串押解着行走,大约半个时辰,面罩被取下。一名宽面高鼻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上位,铁盔上插着褐羽,身披铁甲,背后墙上挂着一张完整的虎皮,左右七八条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分列两边,手中持着斧钺,气势十分骇人。他们的发式和兵器很像之前的秦人,窦融小时候听曾祖父讲过楚汉相争的故事,家中也收藏着一些前朝器物,这些大汉腰间悬着的分明都是秦剑的式样。窦融壮着胆子与首领攀谈,丝毫没有惧色。经过交谈,发现他们还真是秦朝后裔。为首头领叫苏烈,秦末大将苏角的嫡系子孙,先祖败于项羽之后举家逃难,意外发现这处群山环绕的隐秘盆地。如今繁衍五百余年,已经聚集了三百余户,居民们不知有汉更不论魏晋,完完全全与世隔绝。这里有地有林有盐井还有铜铁矿,由于不用交税也不必服役,大家生活的逍遥而富足。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后来闯进这里的人要么选择留下,要么灭口,他们不希望外人扰乱这里的平静生活。经过再三思索,窦融选择留下,因为,也没有了退路。可听说再也回不去了,门客们哭成一片,有人连夜想要逃走,被窦融带着心腹毫不留情的斩杀。
就这样整整十几年没有和家里联系,家人以为窦融早已死去。这十几年间,他乐善好施,仗义敢为,收获了几乎所有人的爱戴。苏烈病亡之后,窦融理所当然的被推举为领袖,但素有奇志的他,是不甘于在此孤独终老的。之后的几年,派出十几批心腹想要和家里取得联系,但 心腹大多死于暗流。年纪越大就越发思乡心切,其实他不知道,母亲思念成疾,在他失踪的第二年就已经过世了,两个弟弟阵亡在叛乱当中,父亲也于五年前病故;唯一的亲人就仅剩妹妹了。为了成功走出去,他打造了两对大铁戬防止暗流冲撞,然后用铁戬固定好一座二十条渔船铺成的浮桥。一切完备之后,家书终于送达了。以后的每一年,妹妹都会委托两个儿子跋山涉水去看望舅舅,这是他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刻。每当有亲人来,就命人搭起浮桥迎接,之后再把浮桥撤掉。由于地广人稀,土地大量撂荒,窦融首先派人外出招募流民。有选择性的接纳流民两千余户。他命手下为流民发放种子和口粮,分配田地,实行保甲连坐制度,农闲时需要进行军事操练,维护治安。后来陆陆续续又吸纳了千余户(预留下一千户的土地作为储备用地),至此窦融掌控着四千户子民,合计近三万人。划定最先归附的一千户为原住民,不需要纳税服徭役,但须每户出两名男丁世代当兵。剩余户籍第一年服役全免,第二年开始按照二十税一的方式缴纳实物税及少量人头税,开始服徭役。但由于赋税远比外面轻,并且没有战乱,民间及府库积蓄了大量财物,慢慢的人丁也越发兴盛起来。紧接着,他组织人民修建了一座三丈高的夯土城墙取名为下马关,外置壕沟环绕,驻军五百用于扼守进出通道;还在盆地的中央位置修筑了一座内城,城高池深,专供亲信及亲族居住,掘有深井和地窖,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和财物。当统治基本稳定,民间基本实现小康之后,调集人力物力在河上建起了一座与对岸相连的低矮石桥。石桥桥洞低矮,小船失去控制会被石桥拦住,而战船如若开来,则刚好被挡在暗流处,靠岸十分艰难。桥的两端修筑了四个石质堡垒,均有官兵把守,如若有变,可形成交叉火力,拦阻射杀桥上的人员。同一时间,继续招募流民六百户在石桥对岸的峡谷间冲积平原上修筑了一座屯兵城池,在靠近岸边的水流较缓处修筑了码头和榷场。建筑城池的流民近四千,一旦完工可获得丰厚的奖励,并且成为军户。这座军屯和其下不远的榷场并不统属,四千流民产生的一千二百驻军由窦融亲信统领,负责石桥北岸的守备。榷场贸易由专人负者抽税,每月开放两次,保护榷场的官兵随机抽调,负责维护秩序,搜查过往客商。没想到榷场一开带来了极为丰厚的商税和厘金,再加上效仿汉武帝实行盐铁专营,窦氏不久便富可敌国。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他打造兵甲器械,用青砖把之前因为财力有限而建筑的夯土城墙全部加固一遍,壕沟加深加宽。又花大代价从河西陆续购买近千匹良马,组建了一支优质的骑兵队伍。至此,桥北有军屯城固守,桥周有碉堡,桥南大片未开发土地用于驰骋他的骑兵队伍,再往南有下马关拱卫着大本营,俨然一座富庶的独立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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