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妈妈照例煮了粥,煎了一个荷包蛋放在桌上。小雅起床后,洗漱一下就去上班了,她没有吃,也根本吃不下。
到了公司以后,她就闷头做事,她逼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小莉看到她刻意戴了一副眼镜,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小雅的眼睛是有一点点近视,可她一般都不戴。她没有多问,只是给小雅倒了一杯水放她旁边,并拍拍她的肩膀。她在等小雅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在家里,因为一夜未眠,人也很疲劳,再看到小雅已经连续两顿没好好吃饭,特别的心疼、特别的担心。但她知道,小雅已经长大了,必须给她一点时间。
妈妈仔细想了想,去小区门口小店买了一袋小孩吃的零食,就去桂子家了。她进门以后,就很不好意思的问桂子,昨天那把伞还在吗?
桂子听了,笑着说:“当然在了,在阳台上晾干呢,你不来,我还准备啥时凑空给你送过去。”我给你拿去。
妈妈看到伞没有丢,感觉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红着脸问:“昨天你家小孙子有没有拿小雅床头柜上那什么花,你不知道,臭丫头回来跟我急,说是她的好朋友送给她的,怎么不见了,你知道现在的孩子的,整一个霸王,唉!”
桂子听了没有生气,继续笑着说:“小孙子回来的时候手里真没有东西拿着,那花我也没在意,这样吧,今天小孙子被她妈妈带出去玩了,等他们回来了,我来问问。”
妈妈万分抱歉地说:“那谢谢你啊,真的不好意思。”
桂子说:“这有什么啊!小丫头都这样的,是我家小孙子不懂事,到哪儿都瞎玩。”
妈妈被桂子说得更不好意思了,只能说:“小孙子可爱的,是我家丫头不好,一个破东西都不收收好,没了再跟我急。”
“你家小雅可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偶尔有点小脾气也正常,你放心,不管问不问到,我都回个电话给你,我有你家电话的。”
那好,谢谢你啊,我走了哈!”
妈妈离开桂子家就又去了一趟菜市场,想着小雅爸爸下午要到家,多煮几个菜吧。
到下午时候,桂子就来了电话,说问过小孙子,小孙子也不记得了,还说抱歉,孩子太小问不出个究竟。这话说得,妈妈又是一阵很难受,唉!因为小雅,她才会去做这些很为难的事情,只有小雅,才能让她不顾面子的去做,小雅又怎么知道啊!
妈妈把伞重新折好,放在小雅房间的书桌上,那什么花已经没了,也没办法了,她看着小雅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又忍着心疼给小雅重新换了个新枕头。
小雅下班后,就被小莉拉了出去,小莉请小雅去吃烤串,想让她开心起来。
小雅就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小莉,小莉明白那把伞、那花对小雅意味着什么,可是她更担心小雅昨天一气之下说漏嘴的事情,小雅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这一团乱麻,真的很伤脑筋。
经过一天的沉淀,再加上跟小莉说出来后,小雅渐渐舒缓了很多。其实她很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在乎那把伞和那朵花,是因为她一直在没有希望里等待一个希望,而这个希望是每天对着这把伞和这朵花的一个坚持,等的时间越长就会越觉得绝望,可心里因为那段记忆,怎么也放不下,那把伞、那朵花是她那段记忆最后的一点点证明,不然,她真的以何为寄?以何为系?
也许注定,她就是会一再的失去,她跟枫注定无缘。
这样想着,她跟小莉说:“你不要担心了,我想好了,回家后,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不想再跟妈妈撒谎了,总要面对的。”
“你确定?小雅!”
“确定,从来就不是我的,是我自己一直抓着不放,才会让自己痛苦至如此,我活该!”
“小雅,你不要这么想,枫没有消息,并不代表过去的都是假的,发生过的怎么可能有假呢?先跟妈妈好好说说,别让他们为你担心了。”
“嗯!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回去吧,妈妈一定在等我吃饭!”
“好!”
小雅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打开家门,就看见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爸爸也回来了,他跟妈妈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看到这些,她忍不住又流泪了……
爸爸走过来,拍拍小雅,说:“先去房间换个衣服,我们在等你一起吃饭!”
小雅流着泪点点头,一走进房间,就看见书桌上的那把伞,她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来,她知道妈妈一定是不要面子的主动去桂子姨妈家要回来的,她有点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跟妈妈说,妈妈那么爱她……
这样想着,她衣服也没换,冲出房间,哭倒在妈妈怀里:“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妈妈看着哭倒在怀里的小雅,也忍不住地流泪了,她用力的抱着小雅:“小雅,有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藏在心里,你可以跟爸爸妈妈说啊,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我有多心痛吗?”
“妈妈,对不起!妈妈,我知道我错了,是我错了!”
母女俩哭成一团,爸爸看着也很心酸,但很心慰,事情应该不是很严重。然后,他走过去,说:“好啦,两个人都不要哭了,饭菜都凉了,妈妈你去热一下,我饿了。”
妈妈听了,便放开小雅,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厨房。
小雅仍然哭着说:“我刚刚跟小莉在外面吃了一点点,不饿了。”
爸爸一把揽过小雅说:“丫头,再喝点骨头汤吧,妈妈说你整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小雅点点头,就一起跟爸爸妈妈又吃了一点。饭后,妈妈切了一盘水果放在客厅里,然后跟爸爸一起看着小雅。
小雅知道,不能再隐瞒了。她流着泪,把这一次去看枫的过程,完完整整的说给爸爸妈妈听了,除了牵手,除了拥抱。
妈妈一脸震惊的听完整个故事,她看着这个生活在她身边已经24年的小雅,那个她曾经以为无比熟悉的女儿,竟然会有如此陌生的一面,是小雅长大了,还是她已经老了?
妈妈觉得有一点难过,她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女儿,谁知道,还是不是十分了解,这么年以来,小雅只是在她面前扮演着女儿的角色,一直没有跟她很交心,所以她从来就不知道小雅心底里面究竟在想什么,所以才会让小雅受伤至此,想着这些,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妈妈轻轻地问:“小雅,这个枫是你初中时写信给他的那个男孩子吗?是同一个人吗?”
小雅点点头。
妈妈听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作为过来人,她终于明白,这个枫早已经是小雅心里的一个执念,在这么多年里凝结起强大的勇气,让小雅敢于一个人千里迢迢地去找寻答案。倘若这趟去了,没有答案,那对小雅就是一个解脱,可是,偏偏就有了回应,这个回应再一次把小雅拖入更深的泥塘里,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走出来。
这样想着,妈妈很害怕,她的小雅已经为这个男孩子用情至此,而那个男孩子未必知道,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这有可能会让小雅以后受更大的伤害的。她下意识地看了小雅爸爸一眼,他们心照不宣的相互点了一下头,这种深层次的担忧他们是一样的。
爸爸想了一下,这时握住了小雅的双手,用眼睛跟小雅平视的说:“小雅,你应该知道爸爸妈妈有多爱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宝贝,对吗?”
小雅听了又泪如雨下,忍不住的点头。
爸爸接着说:“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几年前上初中了,你可以谈恋爱了,公开地谈,光明正大的谈,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反对?还是你压根就不确定对方的心意?”
小雅又连续点着头。
爸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爸爸妈妈好希望,你能顺顺利利谈个恋爱,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结婚生子;爸爸妈妈不希望,你会受很大的情伤,我们这么爱你,就是不想你被辜负、被伤害啊!”
妈妈又接着说:“小雅,妈妈从始至终,没见过这个男孩子,我不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能不能给我的女儿一个幸福的未来,所以,我真的没有办法现在就同意,你明白吗?”
小雅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点点头。
妈妈又说:“你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放下他,我要听你的心里话,小雅,你不能再欺骗我们了。”
小雅哭着说:“是的,妈妈,是的,我没有办法放下他,即便他到现在都没有回音,我也想等他,我做不到,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不要说对不起,小雅,你没有错,你只是一直在追着一个梦,怪只怪这个梦在你心里已经那么多年,我们居然不知道,没有很好的开导你,才会任你走到今天。”爸爸很沉重地说。
“小雅,现在你能不能听我们一个建议?”爸爸跟妈妈对视了一眼,又看着小雅说。
“嗯!”
“你跟那个男孩子的事情,我们不拦你,但不表示我们同意,我们会给你时间,也给他时间,他必须要走到我们面前,给我们一个交待,我们才会表态,在这个期间,你不可以再偷偷去看他,你要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倘若能遇到一个有感觉的男孩子,你能不能不要排斥,当朋友一样相处了看看,好吗?”
小雅想了一下,点点头,她知道这已经是爸爸妈妈能给她的极限了,她知道他们一点也不想让她跟枫在一起,不是因为枫有多不好,而是因为枫从一开始带给她的只有眼泪。
妈妈又再次确定地问:“小雅,你要想好了,刚才爸爸提的要求,你确定你能做到?”
小雅这次没有犹豫的地说:“爸爸妈妈,我一定努力。”
爸爸终于笑了起来,“好,我相信你,你是我们的小雅,是我们的宝贝。”
妈妈看着小雅红肿的双眼,再次心疼的抱紧了她:“小雅,以后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跟妈妈说,你知道你昨天差点让妈妈急死了吗?”
小雅只能埋在妈妈怀里说:“妈妈,对不起!”
爸爸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说:“你们娘儿俩赶紧洗洗澡,早点睡,这一天折腾了,我看着都心疼。”
小雅乖乖地去洗了澡,回到房间,她看到那伞,一愣,想了想就把它放进了书桌抽屉里,她跟自己说:是时候放下了,小雅,你要尝试着放下,加油啊!
这件事情以后,一切又貌似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可是,小雅知道,有些东西在悄悄地改变着,任谁都不能左右。
爸爸因为是紧急回来的,呆了两天就走了,走之前他放了一些钱在小雅床头柜上,写了一纸条:小雅,这钱是爸爸妈妈商量好了给你的,自从你工作后,你从来没有向我们要过钱,这次给你这些钱,是想让你自己作主,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爱你的爸爸。
小雅看了又是一阵感动,她想要做爸爸妈妈的好女儿,她要努力。
妈妈变得更小心翼翼,她给小雅买衣服变勤了,经常会带回各种好看的衣服给小雅。等小雅周末的时候,妈妈带她出去的次数也变多了。
经常约什么朋友、老同事、某某姨妈聚餐,通常宴席上都会有个男孩子一起,他们会制造小雅跟那个男孩子聊天的机会,小雅也没有多说什么,妈妈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些男孩子都会在吃过一顿饭后,来等小雅下班,然后一起陪着小雅回家,也有聊得来的,也有一路无话的,可是无论那一种都坚持不到一个月就不了了之。
小雅真的没有排斥,她也想着去尝试看看,看看能不能借此忘掉枫,借此开始一段没有枫的人生。可是,那颗心始终都在那儿,想要视而不见都不可能。她没有办法对着那些男孩子表现出很热情的样子,她真的做不到。
渐渐地,妈妈也不再频繁去约,她想,要不再给小雅一点时间吧,反正才24岁,再等个一两年也没事。
这样一直到9月份,小雅突然来了一想法,她跟妈妈一商量,妈妈就同意了。
她说:“妈妈,上次你们不是给了我很多钱吗?我一直在想用这些钱做什么,现在我想报个夜大,再读个本科吧,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周一至周五去上个夜大,快的话两年能完成,慢的话也就三年,行吗?”
妈妈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她明白小雅心里怎么想,既然小雅暂时忘不了那个男孩子,就让她先充实起来,读个书也挺好的。
“小雅,读书可以,不要让自己太累了,毕竟白天要工作的,懂吗?”
“知道啦,我会调整好的,反正现在工作都熟练了,大伯安排的部门也很清闲,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再学习点新东西。”
于是,小雅从9月开始就进入一种新生活模式,由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她更忙碌了。
当然,每个周末,她依然会去书店看看书,即便不买,去看看那么多书也是一种享受。她还是会去“猫舍”,会像往常一样,在吧台处等咖啡,会端着咖啡找最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只不过看的都是一些学科内容的书,看累了,也会对着窗外发呆许久……
对面的菟丝花的花期将尽,一天天显得萧瑟、苍凉,有的地方渐渐露出了原来斑驳的墙面,店主好像也没修缮的意向,任其走向衰败、凋零。
唯有那只大白猫,依然懒洋洋地窝在阳光照到地毯上面,大半天都不动一下,小雅有时想,它这一生过得真是好啊,简单至极,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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