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瞒着妈妈出来打工三个月了。其实也不能算瞒着她吧，她是知道我在打工的。只是，她不知道我打的是什么工。
不是我有意要瞒着她的，而是真的不能让她知道。妈妈心脏不好。爸爸去世后，她的身体更是每况日下。夜店这种地方，妈妈是想都不敢想的。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在这儿跳了三个月的舞了。
说起跳舞，其实我还有那么一丝自豪。爸爸在的时候，家里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六到十二岁，我都在学舞蹈。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舞蹈家，在观众的鲜花和掌声中翩翩起舞。没有想到，如今我竟落魄到靠牺牲梦想来维持生计的地步。
高中还没读完，我就辍学了。妈妈以为我是因为成绩不好被学校开除的，事实上，她哪里知道她的女儿是为了她的医药费主动退学的呢。
爸爸得的是尿毒症。家里为了给他治病砸锅卖铁，如今家徒四壁，再也负担不起妈妈的医药费了。初三临近中考的时候，爸爸去世了。妈妈想瞒天过海，可惜她没瞒住。就像大多数悲惨的故事那样，我中考考得很烂，最后只能去读一所私立高中。
其实我成绩并不是那么差，好歹也是班上的十几名。在妈妈的病恶化之前，我是没打算辍学的。可惜，生活的暴风雨来得太急了，还没等我撑起一把遮风挡雨的伞，我和妈妈就被淋成落汤鸡了。
我告诉妈妈，我在一家烧烤店上班，白天基本没什么事，到了晚上客人才会多起来。妈妈以为我在端盘子倒水的时候，其实我在夜店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他们都说我很漂亮。“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大抵如此。他们说，我的舞姿和我的名字简直大相径庭。对了，我叫清浅，林清浅。听到这个名字的人们大都会觉得我是一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佳人，当看到我在舞台上大跳热舞的时候，他们又会觉得，我配不上这个名字。
是的，在大部分人看来，在夜店工作的女孩，是不值得尊重的。
为什么会想到来夜店跳舞呢？当然是因为夜店的工资高。房租每月要一千，妈妈的医药费要三千，还有日常的开销。在普通的店里打工，就算是勒着脖子过日子也是不够的。夜店的工资每月八千，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我打算攒一些钱。钱攒够了，我就离开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还有一个月，我就十八岁了。据说到了二十岁，青春就结束了。
二
估计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夜店女孩就是传说中的“三陪”，陪喝陪聊陪睡。我不一样，我只跳舞。我不会喝酒，也不会聊天，更不会出卖自己的清白。我以为，只要自己洁身自好就能保住自己的清高。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深夜，那时候来找乐子的人都三三两两地走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在靠近角落的地方独自买醉。
我的舞也跳得差不多了。我去后台换下了暴露的衣服，穿上自己的运动服准备回家。
刚准备出门，就被老板叫住了。
老板似笑非笑。仅仅是他的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都能触动我的神经。
“干嘛？！”我用干脆的语气回答他，暗暗表明我只卖艺不卖身的态度。
“清浅啊——”话还没说完，他就过来搂住我的肩。
他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全身像触了电一般，还伴有一丝恶心的感觉。我迅速从他手臂下钻出去，走到了离门最近的地方。
“别那么敏感嘛——”
“不好意思老板，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我用冷冷的语气回复他。说完后我转身就走。
“等等！”
我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快速走出了门。
“你今天要是走了，明天就不用来了！”老板的声音里带着怒气，是那种能把人吃掉的怒气。
我不想回去，我怕老板对我做出过分的事情。可是，我更怕丢掉这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最后，我回头了。
我停站在门口，如果他有什么动作，我就跑，往死里跑。
出乎意料的是，老板没再对我靠近了。
“清浅啊，你这个孩子，就是年纪太小，不开窍。唉……”听得出来，老板故意发出叹息的声音。
什么不开窍？我想这么问。可还没问，他就又接着说了。
“你知道你琳姐她们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吗？是你的两三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了。琳姐那副每天炫耀她陪了几个客人的嘴脸顿时浮现在我的心头。
“我只卖艺，不卖身！”我用铿锵有力的语气回答他，好像有些答非所问的样子。其实，我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进了这个地方，就别再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了！”老板用力敲了一下桌子，发出很响的声音。
“干什么！”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很响的怒吼。用怒吼来形容是不为过的，发出声音的那个人似乎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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