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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作者: AUSKING黄东启 | 来源:发表于2022-12-26 01:40 被阅读0次

“哪有这样,哪有这样,哪有这样… 。”这是一段没发出的语音,是一个一生性格倔强,绝不轻易服输的老人25日发出的最后几句无奈的哀怨。可惜我到26日晚上才看到,他手机里这段没发出的信息。

我接到他最后一个电话,也是25号晚上,他不断的重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无法满足他这最后的愿望,我只希望他在抢救室可以获得一个逆转的奇迹。

早上,护士把他的眼镜给了我,告诉我,戴着呼吸机不能戴眼镜了。我本想进重症室再跟他说几句话,被护士阻止了。我只好沮丧的继续在外面等待。

广播中响起了他的名字,我赶忙跑了进去。看到医生一脸凝重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满怀希望,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老爷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些。医生缓缓的对我说,他心脏骤停了,我们再努力做最后半个小时的抢救。我的眼泪涌了出来,无法想象这一切来的这么快,昨天还精神的要手机。我每次跑到重症医生间,远望着他的病床,他都能发现我,并冲我晃动着手。我几次过去,穿过那些拥挤的病床,去握他的手,安慰让他别急,安心治病。他戴着氧气面罩,说什么也听不清,然后就马上被护士赶了出来。

再见到他时,已经躺在了太平间冰冷的板床上。我呼叫着,爸爸,爸爸,儿子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

爸爸一辈子精力都投在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身上,他的理论就是拼命灌水,让乒乓球浮起来…

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天,还是惦记着我,怕他住了医院我一个人无法应对。他以这种让人淬不及防的方式,终止了自己的生命,真的是心疼我啊。

想起这些年与他在一起的朝朝暮暮,想到妈妈病逝,想到妹妹突然离去,他就是那样默默的承受着这些巨大的打击…

以前,他会对我发脾气,甚至急得自己抽自己以表示他的愤怒。而这两年,我们发生不愉快,他只会说,你又对我发脾气,让我羞愧难当。其实,我一直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对他发火。

几个月前,我高血压引起鼻子出血不止,他非要陪我去医院,怎么说也不行,我急了,对他嚷了起来,哪儿有八十多的人陪六十多的去医院的,管了一辈子了还要管,我的事永远不用你管了,我是照顾你的,不要你照顾我。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一直说,咱俩是一辈子在一起时间最长的…

我后来非常后悔,因为他几天血压都是二百多,我赶紧带他去了医院急诊,检查结果,发生了脑梗。还好不是特别严重,也没有很厉害的后遗症,但我一直在深深的自责中。

我身上留着爸爸的血。不止是血缘,而是在我十个月的时候,脑袋还抬不起来。爸爸给我输血后,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把妈妈给笑哭了。

人生像一列飞驰的列车,又像是一部快进的电影,你可以瞬间看到结局,也可以慢慢回味。生命无常,我们不仅是观众,也是演员,很多时候竟然分不清哪些是真实世界,哪些是虚幻的梦境。我们会希望有些现实是梦幻,我们还希望有些梦境是现实。

我遗憾我们这场半个多世纪的相处太过匆匆,我悔恨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为什么不能对你有更多的理解和宽容,为什么不能做的更好,因为我可以做到,但没有做好。

父亲,永远是那个自己要求的最少,不论给儿孙买什么都没有丝毫的犹豫的人。总是全力以赴,是儿子动动嘴老子跑断腿的执着奉献。而你要给他买点什么,真的是难上加难,他总把自己生活的要求放到低的不能再低,什么都可以凑合。老妈走后,他会经常用老妈的形容词来找他的东西。“我那炸油饼的坎肩呢?”,“那褶子妈的衬衣哪儿去了”。内裤秋裤破了好几个洞也不让扔。剩菜剩饭永远不能扔,我已经偷偷倒掉了,他还要找好几天。嘴里嘟囔着,不用你吃,我可以吃。

捡芝麻丢西瓜是一贯作风。芝麻给自己,西瓜给了子孙。

知父莫过于子,我能看到他身上很多毛病,而对他的优点常常视而不见。这可能就是常说的,我们往往对至亲的人相当苛求,而对外人表现的很客气很善解人意。我读了他大半辈子,似乎才开始对他有了更多理解。我是一个笨儿子。

我的原生家庭四个人,在这场大灾难中,走了三个,让我痛彻心扉。而儿女们成长成熟,理解的陪伴,也让我感受到了孤独中的温暖。

生命在延续,生活在继续。

我问儿子,明天送爷爷最后一程,你们还有什么要对爷爷说的吗。儿子说,爷爷放心吧,我会把家人们都照顾好。

在爸爸生命最后关头,为了给他增加精神力量,儿子发来了他和小孙子的视频。

“太爷爷,我想你!”

太爷爷带着对儿孙四代的无限眷恋,骤然离去。他不用再遭受更久的病痛折磨,他把所有的美好留给了后代…

我想了一晚上要对爸爸说,我爱你!最终他还是没听到。我真的希望他在天上可以看到我们,护佑着子孙,永远伴随着一代代茁壮成长!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爸爸,我们永远在家里等着您,陪伴着您。我们能听见您说,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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